曹小山又是睡到了一个自然醒。
还是大太阳把他晒醒的,没有风,或者说即使有风也很难吹到这里。
有高高的河堤,茂密的树林,和层层叠叠的绿化带,这里算得上是一个天然的、专属于流浪汉的完美栖居地。
这个王队也太会找地方了。
再次见着他,我得好好真诚地向他说一声谢谢啊!
曹小山心里忍不住这样想。
塑料袋里的馒头和水吃了一半了,要是一直再这样待下去,再过两天可就要断炊了!
他竟然在心底有了这样的初级危机感。
他不知道,随着qp5药效的消失,随着身体过激反应的过去,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处于了本能的自愈阶段。
这从他脑袋里开始有了这样的小算计就能说明。
他爬起身,拍打拍打了身上的尘土草屑。
不打还好,一打看上去更埋汰了。
曹小山一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沭河水。
他本能地觉得自己应该去洗上一把脸,顺便再从水里看看自己的模样。
河滩高低不平,小山踉跄着,没走几步就开始呼呼大喘起来。
他的身体太虚了。
在医院里,除了药物控制就是药物控制,他都已经快没有自己的本能了。
像今天的他这样,如果在药效完全消失前继续给药,他就永远也不会有自主意识的那一天。
这也是吴之仁曹小山他们的悲哀之处。
李林也是这样的,只不过他们接受的测试点不一样。
来到水边,曹小山小心翼翼地找了块看起来很结实的石头,把脚放了上去。
水里就出现了他的影子。
这是我吗?
在医院里的时候,医生也会每天给他们照镜子,告诉他们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
镜子里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有些出入啊!
他不知道,王队准备把他放出来的时候,故意找人把他给整得埋汰拉碴的,就是让人看不出他真实的样子。
其实,这也算是曹小山命不该绝。
王队也不知道,他准备放曹小山的时候,正是他因为药物缺失而身体出现过激反应最厉害的时候。
凡事都有个起伏,过了最厉害最艰难的那一段,接下来的发展反而更容易会有上升和转变,也就是所谓的触底反弹。
王队放了曹小山,曹小山又没有人打扰地安静地睡了两天,所以,随着过激反应的淡去,他的身体才开始有了自主意识。
一切自有天意。
曹小山看着水里的自己,随即明白过来。
他先是洗了把手,又好好的洗了把脸,接着又用手沾着水把蓬乱的头发划拉了划拉,划拉完了头发又划拉了划拉衣服。
整个人就不一样了。
水里的自己有了记忆里镜子里的样子。
做完这些,他的身上觉得更热乎了。
因为常年药物的控制,他的身体已经严重亏空了,稍微一活动就会出虚汗。
这是好事儿!
这是他身体慢慢自愈自我蜕变的开始。
深秋的太阳落在水里,晃得他的眼睛都睁不开。
他有多久没有这样自由地看看大自然了。
眼前的一切他实在是暌违的太久太久了。
他尝试着让自己的意绪走得远一些。
但依然没能想起自己的故乡,想起一些关于童年的记忆。
站在广阔的河滩上,天高云白,远处高楼林立。
一座跨河大桥宛如一道彩虹架在沭河之上。
眼前的河水里,有无数的小野鸭在水里扎着猛子。
他忽然觉得要是做一只野鸭也挺好的,想吃就吃,想玩就玩,而且看上去它们仿佛也并不知道孤独。
太阳越升越高,日头越来越热。
曹小山离开水边,来到一处荒草丛生的河滩上。
他不由自主地就躺在了绵软的野草里。
现在看天上的云感觉更真切了。
一阵风吹来,曹小山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随着身体的这一哆嗦,他的意识里忽然闪过了一帧画面。
在一个狗吠震天的大院子里,他看见自己和一群高矮胖瘦的大孩子们一起,正被几个凶神恶煞的人驱赶着去上工。
来到车间后他傻眼了。
粉尘漫天,机器轰鸣。
他被一个人领着来到一台机器前。
那人啥话没说,就用手指了指地上的一大堆破烂旧衣服,又指了指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