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神只及育子的队列很快地在龙涎河上方的桥廊中央会面。
「花演大人,饶烦您了。」虫蜜微微欠身,眯眼一笑,视线摆放到一旁的育子身上。
「不用客气,虫蜜大人,这是我该做的。」花演执起萝蔓的手,轻柔地向前一带,交付给虫蜜。「请虫蜜大人好好爱惜她。」
「这是当然,她是我命定所深爱之人,也已育有我的神子。」
「多嘴!」
萝蔓用手肘扣了一下虫蜜,但虫蜜仅是微笑以对。
满庆悄悄地抬起头来,从花演的背後向前望去,眼前的人们,都好像发散著高贵的白光似的,这让他的尾巴不自觉地垂落了些。
恰巧,当满庆正想移离视线时,和虫蜜对上了眼。
虫蜜那双青绿的眸子凝视著满庆,眼底依旧笑意充盈,他的神情并非厌恶也并非不屑或轻蔑,那只是一种纯粹不将满庆看在眼底的『忽视』,彷佛清楚地传达出,身为神只的他和身为半妖的满庆是两个不同阶级、高低分明的地位。
当下,满庆重新意识到了什麽。
──不论是平时如此疼爱自己的花演、或是和自己很亲密的萝蔓,一站到了同样阶级的虫蜜身边,便好像离自己十分遥远似地。
满庆觉得自己与此刻的场合格格不入,浑身不自在。
虫蜜的视线很快便移转开来,放到了花演身上,他轻柔地放下萝蔓的手,往前跨了一步,在花演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花演大人,对我接下来的话请别有任何误会,我并没有冒犯之意……」
「虫蜜大人想说什麽?」花演轻拧眉心。
「虽然我知道您很疼爱那只半妖,但往後这种场合,我还是得奉劝您,别将那只半妖带在身边。」
「虫蜜大人介意此事?」
「不,别误会,我个人并不介意,但以往的几位神只已经为此对您有些杂音了,我只是站在好友的立场劝告您。」
「虫蜜大人,我并不介意外界如何讨论我,将满庆带在身边是我自己的意思,其他神只想如何閒语,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
「真是的,您还是这麽固执……」虫蜜露出了苦笑。
「这不是固执,我只是明白的表达我的想法罢了…….虫蜜大人,满庆对我真的很重要,就像萝蔓对您很重要一样。」花演的黑眸内有著不容怀疑的真挚。
「唉,您说这种话,要换作是别人听到,可又会是一阵喧然大波呢……」
「我知道,但从决定舍弃育子那天我便无所谓了。」
「舍弃育子、舍弃能够放弃永生的机会,只换得一只半妖……您觉得这样真的值得吗?」虫蜜轻叹。
「能够让满庆待在身边,我认为这样非常划算。」花演轻笑。
「好了!你们在嘀咕些什麽!别让一干人站这里等!」萝蔓插话进来,俏脸上满是不耐烦。
虫蜜讨好地对萝蔓轻笑,转过头,指著黄衣小童们手上的陶罐对花演道:「这些是礼物,里头全是最上好的蜜,还请花演大人笑纳。」
「好的,我这里也有东西要给您。」从衣敞内将漆有离香花瓣的小瓷瓶拿出,花演将它递给了虫蜜,「这是用我的一滴眼泪所酿制的酒,祝贺您和萝蔓能相伴一生。」
接下小瓷瓶,虫蜜颔首微笑。
那绿发的清秀神只,後来便牵著他所属的育子,伴随著清脆的铃铛声响,和十几名黄衣小童一同消失在在漫天石斛兰交错著离香花的花雨中……
***。
望著窗外漫天花瓣纷飞,目送神只和育子离去,京乐趴在窗延,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什麽情绪。
「萝蔓真的走了耶,我还想再跟她多说说话的……」
站在京乐後方的狂道没有说话,静默著。
「嘻嘻,不过没关系啦,反正昨晚已经说很多了,看她走时一脸幸福的,这样就好了,对吧!小狂?」自得其乐的说著,京乐笑咧了一口白牙对狂道说。
倏地,京乐整个身子却全被狂道拥入了怀里。
「怎、怎麽了?」
闷在狂道宽阔的胸膛中,京乐问道,旦狂道仅是沉默著,京乐只好任他抱著,好半响,两人就这样抱著,谁也没有说话,直到狂道手紧了手臂……
「京乐,现在我就只剩下你了、只剩你了……」
狂道语气颓丧的让京乐不敢直视他,平时性格狂傲嚣张的男人,现在眼眶一定红红的吧?
「别担心,我现在还在呀!」拍了拍狂道的背,京乐嘻嘻直笑。
「京乐……」
将怀中的人收紧,狂道明白,虽然现在京乐还在,但他不久便会被属於他的神只领走,最後只会剩下自己一个人……
──因为他是没有神只领取的育子。
***
夜晚的花满楼很是热闹,为了庆祝,通常育子出嫁的当晚花满楼都会大肆地宴客,可以来楼内免费用餐。
楼下大垫的人声鼎沸,长廊、厅堂全都满是人群,华服花花绿绿地相拥著。
满庆避过热闹的人群,晃著尾巴、头顶著盛满花叶的托盘正要往楼上去,经过穿堂廊外的院子时,却被一抹香味给迷住了。
那香味极像花演身上的离香花气,但似乎又有些不同。
放下托盘,满庆踩著虎掌步出廊院,进到了仅有月光和楼内微弱灯光照射的院子内,院子里黑蒙蒙的,什麽物体都只有大约的轮廓。
虎眸在黑夜里亮著,隐约地,满庆注意到了角落的土壤里好像有什麽东西钻进又钻出的,靠近了点,用鼻子嗅了嗅,一摸黑色像条小色布似的东西活溜溜地像鱼在水里一样的游著。
──是妖吗?
满庆拧了拧眉头,心里奇怪,照道理来说,小妖是不能接近花满楼的,一旦接近,就会被花神的神气消灭。
──到底是什麽东西?
握拳,食指用力一弹,满庆的指甲便弹出成尖锐的利爪,他用指甲尖端,对准那游晃的诡异东西用力一戳,那东西挣扎了几下,便被他插在指甲上。
诡异的是,当满庆将指甲插入之後,那东西竟泛出一股醉人的迷离香味,极似离香花,但又有些许不同。
好奇地将那奄奄一息的东西放近一看、又嗅了嗅,满庆歪著脑袋,也没弄清楚到底是什麽东西。
蓦地,一阵轻笑传来,满庆还来不及寻找声音的源头,那黑溜溜的东西却像活了似的,挣扎几下从满庆的指甲上脱困,拍动著身体一游,钻到了满庆嘴里。
满庆下意识的一咬,一阵浓醇的芬芳气息在嘴里化开,带著一丝诡谲的腥甜,滑入喉咙内……
──好好吃。
10
之秀告诉自己,他不爱他时,他一点意外也没有……因为自己也不爱之秀。
虽然是育子和神只的关系、虽是命定所互相锺爱之人,但所该出现的情爱并没有出现在他们之间……错误从此刻开始。
但该说这是错误吗?
──如果不是这件事情引起开端,他便遇不上满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