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知道便好。”
新夫人抚着自己细嫩的脸颊，不紧不慢道：“我为夫君，那可是操碎了心。就说我那在行州的知府堂兄，他还说想来咱们的宴席上结识夫君你呢。”
“那本官必定欢迎啊！”
赫途的双眸顿时一亮，激动道：“夫人快差人送书信到行州，一定要请咱堂兄到府吃宴，咱是一家人，堂兄哪有不来之理啊？”
新夫人娇媚一笑，搀着他的胳膊，轻言细语，“夫君，人家累了～”
“好！为夫这就扶夫人回房歇息！”
赫途笑得谄媚，不过两年时间，他的脸犹如经历过沧海桑田，早已布满了皱纹，这会笑起来满脸是褶子。
新夫人的脸色先是一僵，继而又恢复原状，故意道：“夫君不先去看看你那两个女儿吗？”
“本官看她们做甚？”赫途听到她们就觉得烦，嫌恶道：“两个蠢货，丢人现眼，死了算了，哪还值得本官看？”
“夫人，别让她们耽误了咱的休息时间。”
话落，他竟真的拉着新夫人回了自己的房间，那两个亲女儿还在昏迷，他却没心情看一眼。
赫老七等人走没影了才敢慢悠悠的站起来，锤着跪麻了的膝盖，一瘸一拐的走到一旁的台阶上坐下来。
她一直跪着，从那俩人被抬回来到现在，近一个多时辰。
“……堂兄…堂兄……一个四十好几，一个三十好几，也不知道谁是谁的兄……”
赫老七低着头，面无表情，小嘴却直叭叭：“吃软饭还吃出花来了……男人真臭……”
换作平日，她绝不敢这么私下里腹诽赫途。但现在满肚子的气，不仅气赫途那么说她娘，还气赫途竟连看都不看亲生女儿一眼。
再观察四周，连一个下人都没有，所以一时忍不住吐槽了两句。
赫老七自懂事起就知道赫途不是一个好父亲，再长大些也渐渐明白了，她们这些女儿都是赫途谋利的礼品。
她其实也不怎么喜欢她娘，但是她娘从未亏待过她们，所以她没什么好恨她的。
赫老七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看着房门那透出来的烛光，坐在晚风中沉思。
她今年已经十五了。
新夫人的秉性，她也摸得差不多了。
闹市纵马，马踢伤了人，她全身而退，两个姐姐反倒被骂死。
再加上她话里话外的暗讽，估摸着也不会让她们在这府上待超过一年的吧？
赫老七摸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不知将来该何去何从。
两个重伤昏迷的姐姐没人照顾，赫老七虽有时不满她们，但到底是一母同胞，亲骨肉，所以还是认命的进了房间替她们守夜。
隔日一早，赫府两位小姐在闹市被马踢成重伤的消息又被传开了。
四邻街坊得知踢伤人的马还是属于赫知府那位新夫人的，纷纷搬着椅凳到门口唠嗑，有些还直接跑到赫府门口蹲热闹。
这大喜的日子，闹出血，还是自家人踢自家人，能不热闹吗？
柳青青等人也听了故事的全过程，回到药铺后，不知该不该松一口气。
按理说她们全身而退，这心里该是开心的。
但那两个姑娘，虽说面丑心恶，但好歹是因自家两个儿子才遭这一血光之灾，柳青青总觉得心里不得劲，像是亏欠了她们什么。
“禾禾，我去熬点鸡汤，你今天去做工时帮我把鸡汤送过去，行吗？”
柳青青最后还是决定做点什么，要不然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白禾禾正逗着小玖玖，闻言，背起背包，笑着道：“小舅妈，不用。”
“后厨里有很多食材，用都用不完。那里的婶婶们说很想你，我到时自己用锅热两碗鸡汤，只要说是给你的，她们肯定不会说什么的。”
白禾禾昨晚跟着几个好奇的婶婶去偷看了，听说那赫途贼狠心，竟下令不准厨房做补品给两个受伤的小姐喝。
回来后一听这事与成小五和成老大有关，她当即决定要偷偷给那俩人送吃的，就当替家里弥补点过错。
柳青青想了想，还是从兜里掏出二十两银子，塞到白禾禾怀里，“你把这银子给那晚一起来闹事的三人里，全程不吭声的那个姑娘。”
“我只拿回属于我自己的，其余银子用这种方式还给她，没准她这会也正需要。”
白禾禾接过银子藏在兜里，笑着乖巧的点头。
柳青青看看她，再看看粉嫩嫩，糯叽叽的玖玖，再一次感叹有女儿是多么幸福的事。
转眼又过了五日，药铺这的草药晾洗得差不多了，柳青青等人还是决定先回村，临走前，零管事还给她结了近五百文的工钱。
柳青青拿得很不好意思，一直在推拒，因为她在这待了多久，小玖玖就在这吃了多久，还得麻烦人管事帮忙带娃。
她也实在想不通，怎么才两岁不到的女娃娃会这么能吃，刚塞下两碗细米粥紧接着又能啃两个肉包子还能来两块饭后的小糕点。
最关键的是，小玖玖原本是圆嘟嘟的，这会越吃越多，反而没再继续圆，小肚子上的肉都少了一大半。
奈何零管事实在喜欢她，连药铺都不看了，成天抱着她去街上逛。
最后柳青青还是拿了一百文，一个劲的跟人道谢，心想着下回来青州必须得给人带点东西。
零管事跟小玖玖分开那会，依依不舍的，老人家上了年纪，控制不住情绪，眼眶通红。
小玖玖也很舍不得这个老爷爷，一个劲甜甜的叫人。
柳青青回到陆成的宅子里收拾东西，嘱咐白禾禾要照顾好自己。
白禾禾还得继续在这待到第十天，成小五也回不去，被他师傅叫去学习了。
离开当天，柳青青还专门去了趟养蚕的铺子，咬咬牙，买了一篮筐的蚕，还买了些桑叶的种子和鱼苗，整整花了三十两银子。
柳青青顿觉肉疼，但想想自家新房那个大院子，还是忍了。
“大勇啊，咱再去趟秋水县，买些米粮和细面，你妹妹喜欢吃。”
成老大闻言，双眸含笑看了眼趴在他肩膀上啃拳头的奶娃娃，那糯叽叽的脸颊还鼓了鼓，实在惹人怜爱。
“好！”
买！妹妹要吃什么买什么！
小玖玖像是能看懂他的表情，咧着个嘴“嘻嘻”的笑出声。
来时马车满载，离开时车内只剩下柳青青和玖玖，外头还有一个成老大负责驾马车。
终于可以回家了，三人的心情是激动的，略带着一丝不舍，也是因为这些日子里认识了很多新的朋友。
这一趟给了柳青青很多不一样的体验。
柳青青反倒挺希望将来能住在这里的，毕竟青州城里就有书堂，等玖玖到了年纪，可以不用跑那么远去上学堂。
还有就是，她觉得青州里的气氛比村里好太多了，原以为她们住进陆成家中会遭到四邻街坊的猜疑，没想到根本没人在乎她们。
不管是多大的风言风语都是当晚过，就例如赫府那两个被马踢飞的小姐，也是讨论一晚后就被淡忘了。
不像她们村里的那些长舌妇，刻在骨子里的低俗和恶劣思想，把河旺家的五个孩子从小咒骂到大。
“玖玖啊，爹娘再努力点，以后就让你在青州里上学堂好不好？”
小玖玖仰着头看着她娘，装作听不懂的模样，眨了眨眼，小拳头揪着她娘的袖子，卯足劲的舞。
学堂？她都到这了还上学堂，算了吧！
“这样我们家玖玖以后就不用离家里太远了，还能花出更多时间读书认字呢。”
小玖玖垂下圆滚滚的脑袋，嘴唇无声的扯了扯。
她不要上学堂！
“就这么定了！”
小玖玖沮丧，倒在她娘的怀里，有气无力的闭上眼睛。
怎么都逃不掉这个梦魇。
马车很快到了秋水县，玖玖睡着了，柳青青也走不开，就把要买的东西交代给了成老大，她自己抱着玖玖坐在马车外等。
成老大已经将这里的每家门店都摸清了，迅速买了米面，再按她娘的要求去装几斤棉花，不到半个时辰就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了。
“娘，买完了！”
柳青青笑着点头：“好好。”
紧接着她又朝远处看了眼，见那些精致的家具又有些眼馋。
成老大顺着她娘的视线看过去，懂事道：“娘，咱买口大一点的新锅吧？这样你做腌香鱼也更方便一点。”
“还有家具，娘也顺便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告诉我，我回去就照着那个打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柳青青欣慰的看着这个儿子，点头乐呵呵的应下来：“哎好，走，咱去看看！”
马车里又多了一口巨大的锅，正当三人准备回家时，远处传来一声叫唤。
“这不是成家兄弟吗？”
柳青青回头见到来人，吓得浑身一哆嗦。
这几尊大佛来这种地方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