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宫宴,贺野似乎变得很忙,许诺和他一起吃饭的时间都缩水了不少,之前说过的在他身边端茶倒水更是没了机会,贺野整日不在府里,回来了也是待在书房里议事。
许诺自知身份敏感,虽然还没暴露,但他主动避嫌,只要贺野开始处理正事,他就绝不待在他旁边掺合。
秉承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原则,两人每次相处每次都是草草结束,许诺心里失落又不好多去打扰他。
卧房桌子上的零食小山还剩一大半,许诺自己吃不完,想分给阿福阿福又推脱着跑开,原本承诺会打扫残局的人最近竟也一次都没来。
许诺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身上披着毛乎乎的斗篷,阿福偷偷告诉他,这是贺野在边境的时候打到的一只大白狐的皮毛。
阿福语气夸张羡艳,许诺不自觉红了脸,垂下脑袋又把脸往斗篷的毛领里埋了埋。
将军府里人人都有事做,只有他闲着。许诺之前去找阿福的管家爹讨些活,又被人家好言好语的劝走。
他身子骨弱,面上总是没太多血色,严重的时候走几步就要咳一声,他们都说“小公子先把身子养好吧”,许诺每日更是无聊,喝药了那些苦药便坐在院里发呆,暗自期盼着院门外出现熟悉的高大身影。
上次糊弄的情报被666判定为合格,许诺便再不想做那些了,万一被贺野误会就不好了。
将军府的安保措施很严格,但从不限制他外出。许诺从前没心思出去玩,现在倒是想出门了。
阿福说贺野偶尔会带队在京城的街上巡查,许诺动了心思,独自背着小挎包出了门。
大景繁盛,京城自然也极好,街道分明,两面的行人络绎不绝,许诺快要看花了眼。
当初南国的老皇帝为了装装样子,给他的包袱里装了几锭银子,面前浮现出贺野的脸,许诺不自觉带上了些笑意,一头扎进街边的店里,想着买些礼物送他。
第一家店是首饰店,金饰居多,许诺本来想着送贺野一块玉佩,但精细一些的玉佩太昂贵,不是他有的三瓜两枣能买得起的。
至于不算好的玉佩,许诺也看不上,送贺野自然得送最好的。
他刚要卖出去又被店里的伙计照顾回来,今天首饰铺人不多,估计伙计也是想多卖点银子,更何况许诺身上的狐裘价格不菲,伙计自然不会放过他。
“小公子,玉没有喜欢的看看别的如何?”
许诺本来不想去的,但那伙计笑的太真挚,他又不太会拒绝,便被人拉了过去。
那伙计眼光很独到,径直带他去了金饰那,从锦盒里拿出一根手链献宝似的呈上来。
“小公子,看看这个!一般人我都不给拿出来,您像画里走出来似的,戴着绝对好看。”
他大概误以为是许诺要给自己买,直接把那细链带到了他手上。
许诺还来不及拒绝便被喜滋滋的伙计捧着手腕展示起来,金子独有的光泽和醇厚的美感和他细白纤细的手腕相得益彰,连上面繁复的镂空和花纹堆积也显得格外贵气精美。
“不用了”,许诺红着耳朵把链子解下来还给他,“我是要给别人买的……”
说罢,似是觉得不好意思,飞快的跑了出去,直到街角才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停下。
他没看到,在他离开后,那个他一直期盼着的身影走进店里。
“把刚刚那位小公子看好的拿出来。”
伙计原本还有些失望,听了这话又喜出望外的把东西摆出来。
“公子,这些都是,那些玉佩是小公子想送人的,手链是我自作主张给他看的。”
贺野的目光落在锦盒里的金手链,他能想象到,少年因为病弱而苍白的肌肤在金光的映衬下会有多漂亮,不落俗反而会带着他独特的易碎感和美丽。
被链子拴起来的小鸟很乖,不会想着飞走,也不会做出背叛的举动,只是会待在主人手心。
“能做的更长吗?”
伙计愣了一下,“再长就戴不住了……”
“不是”,贺野淡淡启唇,神色是从未有过的痴迷期待,“是加长一段,像系在鸟雀爪子上的那种。”
“能是能……”
贺野扔下一张银票,转身离开,“好好做,过几日我会来取。”
……
许诺还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跟在自己身后,只是漫无目的的又逛了一会,还是没发现什么合适的礼物。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许诺挑了家看起来不会太贵的酒楼走进去。
酒楼的小二很热情,给他安排在二楼的雅座,和其他桌子都摆着隔断,许诺很满意,点了几个菜小二便下去了。
等菜的时候旁边的桌子似乎也来了客人,隔断上投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看不真切,许诺也不甚好奇,扭回了脑袋继续等菜。
菜没等来,倒是先等来了个不速之客。
“小诺子,你过得挺好的吗?”
许诺心尖一颤,缓慢的看向面前的人,是送他来大景的那个车夫,也是老皇帝派来看着他的人。
“……你要干什么?”
“情报你一点也没送出来,还好意思问我?你以为贺野对你好就翅膀硬了?他要是知道你是个奸细还不得把你大卸八块?”
许诺紧张的手心出汗,面上还是强装着镇定,“我送了情报。”
隔壁传来杯盏碎裂的声音,车夫一愣,随即压低声音,表情阴狠,“我可没看到,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许诺没答,心里盘算着直接跑出去的赢面有多大,就听对面的人又缓和了语气。
“陛下可怜你,也不求你能有什么大能耐,下毒总是做得到的吧?”
“景国太后的生辰还有一日,届时贺野从宫宴上回府就想办法让他服了这东西”,男人冷哼一声,“别人只会以为是宫宴的问题,是皇帝忌惮他,火烧不到你头上。”
一小包药粉被车夫扔到桌子上,许诺能看见动作时他袖子里的森森寒光。
“我知道了”,许诺在桌子下按住自己不断发抖的手,“我会的……”
“别想糊弄过去,将军府会有人看着你给他送东西,不管是吃的还是喝的,你得让他吃下去。”
“等你的好消息”,车夫深深看了他一眼,离开了酒楼。
明明还是喧闹的酒楼,许诺只觉得听不见任何声音,浑身血液变得冰冷,刺骨到无法呼吸。
经历了这么一出,许诺要也没了吃饭的心情,本就病弱的少年眉宇间更添一丝郁气,把药粉揣进袖子里,迈着虚浮的脚步,踉踉跄跄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