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隐的声音低沉,却不失平稳,像是一根紧绷的弦,压抑着某种暗藏的力量:“另外,我也不能把票投给夏慧,否则就等于告诉狼阵营,我知道夏慧的真实身份。”
赵刚的手依旧紧紧掐着唐隐的脖子,双眼死死盯着他,像是在寻找一丝破绽。唐隐却没有停下,他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所以说,不是夏慧,也不是蓉婆婆。我必须通过投票给你,传递一个信号。”
赵刚的眉头狠狠皱起,眼中满是疑惑与警惕:“……信号?”
“……说实话,这个计划风险很高。”唐隐苦笑了一下,声音中透着一丝自嘲,“毕竟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
赵刚的手指微微松动了一些,但依旧没有完全放开。他的脸上依然布满阴云,像是随时都会爆发的雷暴。
“不过,就算是以这种形式,你也确实来找我了。”唐隐的目光迎上赵刚的怒火,没有一丝退缩,“为了确认我的意图。”
他顿了顿,语气更沉:“我需要这个机会。”
赵刚的眼睛眯了起来,目光如刀,冷冷地吐出一句:“到底是什么意思?”
唐隐缓缓呼出一口气,掩饰住喉间的刺痛。他没有回答,反而抬手轻轻推开赵刚掐住他的手。赵刚没再用力,最终完全松开了手,后退半步。
唐隐轻轻揉了揉脖子,低声说道:“形成多数派,根绝狼的存在,为蓉婆婆复仇。”
赵刚的表情微微变了,愤怒中多了一分复杂的情绪。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唐隐。
“只是,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需要你的信任。”唐隐的声音渐渐冷静下来,目光透着一抹坦然,“我相信你,因为我通过蛇的加护确认了你的身份——你是人类。”
赵刚嘴唇紧抿,目光中复杂的情绪渐渐交织成一片,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却没有立刻说话。唐隐迎着他的沉默,直视他的眼睛,声音深而稳:“你相信我吗?”
赵刚低下头,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挣扎。片刻后,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唐隐:“……我没办法现在就做出决定。不过,我暂时相信你是蛇。”
唐隐微微松了口气,但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放松的表情。他知道,这场对话远未结束。
赵刚垂下眼,像是在自嘲地笑着:“说实话,所谓的黄泉忌之宴,其实就是信与不信的对决吧。”
唐隐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听着。
赵刚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一抹危险的冷意:“而且,你没有猜错。”
唐隐眉头微微一动:“哪个部分呢?”
赵刚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却没有任何温度:“我昨天确实在考虑要不要杀了你。”
空气瞬间凝固,赵刚的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如果昨天来找你,你应该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我杀了吧。”
唐隐的手指微微蜷紧,但他依旧保持冷静,目光不曾移开。
赵刚叹了口气,语气中多了一丝复杂:“不过,最终我还是犹豫了。也许是因为……”他停顿了一下,眼神飘向一旁,“也许是因为我很在意你对我说的话吧。”
唐隐的心中暗自庆幸,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轻轻点了点头。
赵刚的目光再次回到唐隐身上,但他的语气依旧冰冷:“……不过,是否真的相信你是另一回事。我也只有在听你详细说明后,才能决定要不要接受你的建议。”
“这样就够了。”唐隐轻轻呼出一口气,声音稍显沙哑。但很快,他抬起头,眉头一皱:“那个,话说回来。”
“你刚才说死了两个人,到底是谁?”他的语气尽量保持平静,但心底的不安却像翻涌的暗潮,难以抑制。
赵刚沉默了一瞬,脸上的阴云更加浓重。他目光扫过唐隐,缓缓说道:“嗯,我正准备告诉你。”他转身朝门外走去,声音低沉而急促,“跟我走吧,必须找到高老伯。”
……
早晨的空气中透着一丝潮湿和寒意,雾隐村的寂静此刻显得尤为压抑。赵刚带着唐隐穿过村子的几条小道,直到来到村口的小广场时,才低声开口:“今天早上发现的死者是……高梅和夏慧。”
唐隐的脚步瞬间停住,仿佛被钉在了地上。他瞳孔微微一缩,但没有大声惊呼,脸上也没有明显的震惊表情。事实上,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冲击,而是深深的疑惑。
为什么?
为什么是她们?
高梅的精神状况一直不稳定,夏慧则是那个自称“加护者”的人。这两人看似没有直接关联,但却偏偏在同一天被杀。这个结果太过古怪,甚至有些无法理解。
不过,现在不是深入思考的时候。唐隐迅速调整情绪,跟上了赵刚的脚步。
“按赵刚的说法,要是让高老伯看见小梅的尸体,肯定会暴跳如雷。”唐隐低声喃喃着,脑海中闪过之前的场景——那天高梅精神错乱时,高老伯的反应就已经异常激烈。
“看来小亮说得没错,高老伯确实很溺爱小梅。这应该是真的。”他心中暗想。
赵刚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唐隐的思绪:“我来找你之前,已经绕着雾隐村巡逻了一圈,不过,没发现高老伯的身影。”赵刚的脸色冷峻,语气中带着一丝隐隐的不安,“他肯定已经发现小梅的尸体了吧?现在不知道他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说到这里,赵刚顿了顿,目光闪过一抹忌惮:“握着猎枪的高老伯,比我危险多了。”
……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广场附近遇见了王丽娜。
她的面容憔悴,眼睛肿得像核桃,显然是刚哭过不久。她看见唐隐和赵刚,立刻快步迎了上来,声音哽咽:“哥……唐隐……”
赵刚冷冷地开口:“遇见高老伯了吗?”
王丽娜摇了摇头,眼中带着浓浓的疲惫:“哎,没有……刚哥,我还以为你会去找唐隐的麻烦。”
赵刚闻言只是冷哼了一声,避开了这个话题:“……先不管这件事,小梅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吧?看来,高老伯应该已经都看到了。”
王丽娜点了点头,眼中掠过一丝不安:“嗯,我去看过了,房间里没有人。”
赵刚皱眉,语气中多了一分严肃:“不要分头行动,大家一起去找高老伯。王丽娜,小亮和秦铭呢?”
“应该还没有起来吧……”王丽娜低声说道。
赵刚沉沉地说道:“那就先叫这附近的人起来再去宿舍。唐隐,带上根棍子之类的东西。”
唐隐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啊……我知道了。”他低头扫了一眼地面,隐隐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背脊。“猎枪的高老伯,究竟会在哪里?”
……
花露、小咩、陈香夫人和秦义……住在广场附近的人都找到了。清晨的冷雾尚未散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寒意。唐隐站在一旁,看着赵刚简短地说明当前的情况。几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震惊、不安、疲惫交织着,但没人开口打断。
“我们现在没有时间等,”赵刚扫了一眼花露和陈香夫人,语气冷硬,“秦义,你留下来。如果遇见高老伯,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女人和孩子就交给你保护了。”
秦义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眼神中多了一丝郑重:“明白了,刚哥。”
赵刚盯着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的锋利:“……你昨天把票投给了蓉婆婆,说不定高老伯会二话不说直接动手。你肯定没问题的,不会逃跑吧?”
秦义抬起头,平静地迎上赵刚的目光,咬了咬牙:“怎么可能,放心吧,刚哥。”
一旁的陈香夫人忽然皱起眉头,犹豫地问道:“等等,赵刚,为什么把票投给蓉婆婆的人,会遭到高老伯的攻击呢?”
花露也轻声附和,语气中透着不解:“……对啊,高老伯昨天亲口说的,蓉婆婆和夏慧两个人都要吊死。而且,也是他亲手为蓉婆婆送的行。”
赵刚沉默了片刻,目光变得深邃。他抬手扶了扶额,声音低沉:“……确实,高老伯和我不同,不会因为蓉婆婆的死亡而方寸大乱。”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冰冷:“不过,女记者夏慧是狼。”
这句话如同一道雷霆劈在几人头顶,所有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也就是说,”赵刚继续说道,目光扫过众人,“高老伯很可能会怀疑,除了她之外,每个把票投给蓉婆婆的人。”
秦义的脸色微微一变,低声问道:“……你是怎么断定的?关于那个女人,你知道些什么吗?”
赵刚冷冷地回答:“你看了就知道了。”
……
浓雾渐渐散开,山坡上裸露的土地显得格外湿润,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唐隐跟在赵刚身后,脚步放得很轻,但胸口的压抑感却在逐步加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令人作呕的气息逐渐变得浓烈。
“闻到了吗?”赵刚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一走近你应该就会明白。”
唐隐皱起眉头,什么话也没说。他们快步走向宿舍附近的混凝土台阶。还未靠近,赵刚忽然伸手拦住了唐隐,低声提醒:“小心脚下。”
唐隐低头一看,瞳孔猛地一缩。地面上是一大片鲜红的血迹,不规则地延伸开来,像是某种扭曲的艺术品。在台阶上,那些血迹逐渐汇聚成一片,映衬着晨光,鲜红得刺目。
然后,他看到了它。
台阶上铺着一具“尸体”——不,准确来说,是一堆被彻底撕裂的人体残骸。每一个部位都被拉扯得支离破碎,手臂、腿、内脏散落在台阶上,像是某种恶意的拼图。那些扭曲的肉块被鲜血浸透,散发出一股难以忍受的腐臭味,令人作呕。
唐隐屏住了呼吸,目光艰难地从那些残骸上移开。他的眼睛微微瞥到了一块残存的脸部组织——那是惨白的皮肤、破碎的鼻梁,还有涂着口红却被撕裂的嘴唇。
夏慧。
“她死在外面了。”赵刚的声音低沉而冷漠,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
唐隐强忍着胃部的翻涌,深吸了一口气。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却依旧带着一丝颤抖:“……这是……”
王丽娜捂住了嘴巴,剧烈的呕吐过后,她已经吐不出来了。她的肩膀微微颤抖,眼神惊恐,脸色惨白。那股血与腐肉交织的恶臭仿佛化作无形的枷锁,死死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唐隐低头走在最后,努力避开台阶上的一切,跟着赵刚从旁边的陡坡爬了上去。
陡坡被晨雾笼罩,湿润的泥土松松垮垮,鞋底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唐隐深吸一口气,寒冷的空气顺着鼻腔灌入,稍稍压下了心中的不适。他们终于到达宿舍门口,迎面而来的,是死寂般的沉默。
小亮坐在一楼的楼梯上,双手垂在膝盖间,低着头。他一直是个外表轻佻、总带着坏笑的少年,但此刻,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唐隐从未见过的悲伤神色。
“……小梅死了……”童小亮低声说道,话语干涩而低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唐隐愣了一下,心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原以为小亮是那种生死观极淡的人,感性与众不同,只想着随心所欲地做自己喜欢的事。但他错了。上个轮回,他知道小亮喜欢高梅,但这些事,现在想想,已经毫无意义。
赵刚没理会小亮,只是快步走向二楼。唐隐紧随其后,宿舍楼内的木制楼梯发出刺耳的吱嘎声。推开房门时,房间内的景象让唐隐心头微微一震。
秦铭跪在地上,无力地垂着头。他的眼神空洞,整个人像丢失了灵魂的木偶。“……都是我的错。”秦铭低声喃喃,语气中满是深深的自责。
赵刚皱着眉,走上前,用力摇晃着他的肩膀,语气急促而坚定:“都是狼的错!不然,就是没能阻止高老伯的我的错。”他加重了语气,几乎是吼出来,“你的任务才刚刚开始,振作点,秦铭!”
秦铭抬起头,眼神仍然涣散,脸上写满了挣扎与痛苦。他没有说话,微微颤抖的手指攥紧了地板。
一旁的王丽娜转头看了唐隐一眼,目光中似乎闪过一丝犹豫。但唐隐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可能只是他的错觉,或者,单纯是自恋。
“……得去楼下,”王丽娜沉声说道,随即伸手拉住秦铭,“等等,秦铭!”
她追了上去,想抓住秦铭的手,但秦铭动作果断,甩开了她的手臂。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道转角。
……
房间内的空气安静得可怕,像是连时间也被冻住了。唐隐站在门口,目光缓缓扫向地上的尸体。
小梅的身体靠在墙角,空洞的眼神直直地望着前方,像是一尊凝固的雕像。与之前狼的杀人手法不同,这一次,没有血腥的爆头或残暴的砸碎,而是一种诡异的“完整”。她的嘴角沾着一丝干涸的血迹,那抹血红仿佛在衬托她脸上的悲伤。那种情绪宛如被刻意保留下来,甚至带着一丝……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