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美伟大的海神......”
亚喀迪欧和他的家人们在船头祈祷着，使用的是昔日祖先向星骸女神祈祷的手势。 “赞美伟大的海神！” 长屋人们面朝黑暗，齐声赞颂道。 他们并不确定向他们施予恩惠的伟大存在究竟是谁，因此全都小心翼翼。昔日，长屋人和其他海民一同信奉着星骸女神，但女神的声音已经消失将近半个世纪。况且，那位在黑暗中高举火焰旗杆的伟岸身影，明显有着男性的轮廓。 航道的灯光在不远处若隐若现。在水面燃烧的火带一直没有熄灭，海浪一路平稳地推着，将大小船只平安送过湍急洋流，由三艘大船带领，朝安全的海域行驶而去。 “有多少人出来了？” 一位年轻人在船舱里探出头来。 “我弟弟，有人看见我弟弟吗？” “他应该在。”上层的一位水手安慰道： “有很多人逃出来了，看看后面那些船吧。留下来的都是老人，逃出来的年轻人应该超过了三分之二，你弟弟很可能在里面。” 共有超过五十艘中小渔船跟在了三条大船后方，每一条船上都挤满了人头。这些都是长屋人自己的船，早就已经有人在东岸和西岸的礁石区藏下了一些小船，谎称它们在礁石区搁浅，试图悄悄逃出岛屿，却碍于洋流的阻碍迟迟不敢出航。 如今，这些私藏下来的船只至少让近千人逃出生天！ “卡梅隆！” 见放眼望去一片漆黑，瑞文忙呼唤起了助手的名字。他生怕对方会遭遇不测。 一只巨大的蓝色眼睛忽然从他脚下的海面处睁开，足有一栋房屋大小！ 长大的卡梅隆在海水中伸展开来，漆黑的身影瞬间覆盖了整片海岛的范围！ 无数只蓝眼在波涛中若隐若现，无数根腕足搅动着海水，发出咕嘟咕嘟的诡异声响。 眼前的卡梅隆，俨然恢复了当初遮天蔽日的模样！ “瑞文......我感觉......很好。” “那就好。” 瑞文长松了一口气，他本担心卡梅隆吞掉这么大一座活岛会“吃不消”，甚至可能会因力量失控而失去理智！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一条楼房般高的腕足从水中卷了上来，卷住瑞文的腰，将他在夜色中小心翼翼地送回了“亚空巨鲸”的后背上。 “你做的很好，孩子。”教授欣慰地鼓励道。 “还不能掉以轻心。”瑞文的表情没有放松。 奥德赛.普鲁登斯没有随着海岛一同沉没，而且手头上还保有部分战船。第五个黄昏的预言还是有可能变为现实！ 眼下，很快就要到第三个黄昏了，但他却不知道对方究竟身在何方。 “怎么办......如果主动去找，有可能会在海上和对方失之交臂。要是回到奇克莫斯托岛或伊洛克岛去等，又显得过于被动，甚至很有可能增加预言成真的概率！” 对了！ “卡梅隆，你现在有力气回梦者之屋去了，对吗？” 瑞文看向水中巨大的阴影，后者伸出腕足扬了扬。 “嗯......能回去......” “太好了！” 在梦者之屋中穿梭到摩斯港，只需要走现在一半的路程，外加卡梅隆在那里的移动速度很快，自己只要估算好大致的方向和距离就行！ 唯一的顾虑是那里未知的地形，不过，有了恢复力量的卡梅隆，区区梦者之屋应该不在话下，幸运的话，还能再给他多来点夜宵！ “教授，您先领着这些人回安全的地方去，然后去通知伊洛克岛上的长屋人，让他们做好准备，但是尽量别激起恐慌，我们未必要真的开打。岛上还有文明人，他们有可能会遭殃。” “好。你要当心，这件事情......可能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海浪与灯火之间，已经有长屋人开始传颂“海神”的故事。 “祂看到了我们遭受的苦难，他垂怜于我们遭受压迫却无力发声。” “因此，祂降临在我们当中品格最为高尚的人面前，给予祂神的试炼。诚实的亚喀迪欧通过了祂的考验，祂因而降下恩典，为人们准备航船，让海面上燃烧起神迹的火焰！” “赞美伟大的海神！赞美诚实的亚喀迪欧！愿祂的恩典永远与我们同在！” 不是，我怎么又变成神了？ 眼见船上光景，瑞文有些哭笑不得。 算了，至少他们有一位真正的上位存在保护。 “走吧。” 他耸了耸肩，钻进了卡梅隆体内，后者一下跃入了现实的缝隙内，朝着梦境进发。 本来，瑞文打算在进入梦者之屋后的第一时间返回新德市，但是现在时间有些紧迫，金貌似又已经不在新德市了，这个计划被他一下抛到了脑后。 没准能够在摩斯港碰上呢？他心想道。 小伙子应该不会那么快出海，现在他人在摩斯港的几率不小。那么显眼一个人，要是看见了，他不可能认不出来！ 这时，他的眼前豁然开朗。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辽阔的黑！ “这，这是哪？” 瑞文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自己明明是从虚海进入的梦者之屋，可是放眼望去，他却只能看见一片虚无的深空。 “卡梅隆，你确定你钻对了地方？” 虚海所对应的梦境，是星空？ 瑞文正思索着，眼前忽然掠过了一群璀璨的光点。 那是一群与星空颜色相仿的游鱼。 瑞文一下反应了过来，自己现在在水里，但由于身躯被卡梅隆包着，外加他此刻已经没有了肺和呼吸的需求，这才没能反应过来。 梦者之屋的虚海水位比现实要高，现实中露在空气中的地方，在这里已经没于深水之中！ 几只轮廓虚幻的荧光水母扭动着伞盖，拖曳着发光触须，在瑞文身边洄游。一只通体透明的大海龟从他头顶游过，身躯同样映着群星的色彩。 “这可真美啊！” 眼前的美景让瑞文由衷赞叹起来。这里是属于自己的世界，目前看来没什么能威胁到自己的东西。 “卡梅隆，出发吧！” 巨大的阴影包裹着瑞文，向目的地急速进发。 “已经差不多恢复到从前的样子了！”瑞文看着卡梅隆遮天蔽日的巨大身形，不由一阵振奋。 将来，要是卡梅隆再缺吃的，他们甚至能去未知海域寻找类似的活岛打牙祭，再也不需要牺牲无辜的人了！ “到了......” 卡梅隆的腕足忽然松了开来。 “啊？这么快？” 瑞文完全没来得及看清梦者之屋的虚海到底长什么样子，卡梅隆就已经抵达了目的地，将他带回了现实。 他们的着陆点在一片平坦的陆地上，不远处是灯火通明的港口。海面上的航船络绎不绝，在不远处的航道上排成长队。 “这里就是摩斯港......” 港口的繁华热闹远超瑞文想象。瑞文把卡梅隆塞回影子里，自夜色中潜入，悄悄地穿梭到岸边，披好黑风衣，混入了熙熙攘攘的闹市之中。码头附近的街道挤满了摊档，殖民风格的建筑里开着各种各样和水产有关的店铺，餐馆。 “得先去码头看看有没有奥德赛.普鲁登斯的船。” 行在路上，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眼前亮着灯的鱼档和水鲜餐馆吸引了他的眼球。 畏缩扇贝浓汤。蘑菇鱼排，嫩煎双头金枪鱼嘴唇...... 这些菜肴他都见过，大部分也都尝过，就在小伙子当初开在艳阳街的“南部市场”餐馆里。 “如果金来到这里，看到这个，应该会兴奋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吧......” 可是小伙子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上千艘大小船只停泊在摩斯港码头边上，船身上标注着数百家大型公司的注册商标。其中有不少瑞文耳熟能详的，包括“维姬牌柠檬水”，“莱达牌机械表”，“情人牌香烟”。 洛克菲尔船舶用品公司的总部大楼就建在码头边上，旁边还有一间名下的证券交易所。办公人员进进出出，仿佛这名上位者从来没有消失，依旧独占轻工业界鳌头，运筹帷幄。 “战船，如果奥德赛.普鲁登斯来了这里，应该会有战船停泊在码头边上。” 大码头西侧，几十名清洁工人正忙不迭地清理船坞，从地面搓下一层又一层的血沫。 “这里是怎么回事？” 瑞文溜达到码头边上，疑惑地问道。 “发生了点意外。”其中一名白人清洁工抹了抹汗，用夹带浓重口音的烈日语回答道： “一个黄昏之前，有个疯子在这里杀了不少人，血怎么也清不干净。” “疯子？他人在哪呢？这里有没有停泊过战船？” “好像已经出海了。一大群鸟在这啃食尸体，把肉啃得干干净净。后来赶到的警察们都被吓傻了，压根没能阻止那家伙。我可不记得这里停着什么船，但我记得海里沉了好几十个人的脑袋。” “嘶。” 瑞文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在码头的边缘，他看见了浓度极高的诅咒残留，那显然不是普通的异咒或遗物能够留下的痕迹！ 他并不想把码头的杀人事件和金联系在一起，但，越是不去想，这种念头就越发强烈。 瑞文在码头周围又绕了一圈，没有发现战船的痕迹。倘若奥德赛.普鲁登斯出航的目的地是这里，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已经在自己启程之前离开了。 “冷静，再看看情况。教授现在就在航线附近，要是发现了人，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码头的诅咒痕迹一路向一条石板路延伸。瑞文迅速捕捉到了这一痕迹，追着它一路往回走，来到了一间有着红色龙虾招牌的酒吧门口。 这里同样是一片狼藉。 摩斯港的警察们用布条和栏杆将酒吧的门围了起来，尸体已经清理完毕。几名警员从地下搬出一箱箱私酒和烟叶，显然，比起杀人事件，他们更加在意这些走私货物能为自己带来多少功绩。 不论在码头杀人的究竟是谁，他在这里同样犯下了凶案！ “上一边去，这里不是闲杂人等待的地方。” 一名警察瞄了瑞文一眼，见他是白人，便收回了枪托，仅仅是用言语驱赶。 啧。 瑞文退到巷子里，让卡梅隆将“舞台剧本”的纸片递给他。 “导演，该你上场了。” 数秒后，“绯红”信步来到了警察们的身后，微微清了清嗓子，聆听着空气缓慢凝结的声音。 果然，在人类社会里，还是身份比较管用。 自己如今是新德市唯一的上位者，不论在哪里现身，都不会被找麻烦。 “瑞文......下面有......活人。” 瑞文走下台阶，来到酒吧地下室，在一间上锁的仓库内找到了只剩一只左眼的走私商考恩。他的右眼流血化脓，显然已经被吓傻了。 “谁干的？” “绯红”平静地询问道。 “一，一个巨人......是他，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红色恶魔！” “......” 听到这里，瑞文基本能够完全确定，那就是金本人！ 这意味着小伙子现在的确在海上，而且就是在上一个黄昏出航的。 自己和他在码头错过了！ “那家伙究竟在搞什么？” 他立刻试图用标记定位对方，但却完全徒劳无功。 “标记被他给丢了......” 这意味着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定位他的具体下落了！ “难搞......”瑞文心中焦急万分。现在，他待在摩斯港也不是，回伊洛克岛也不是，守在航路中间，又不知道对方坐的是什么船，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再度和对方错过！ 冥思苦想间，瑞文的脑海中忽然又浮现出了一丝希望。 那枚戒指。 自己送给他的那枚银戒上也篆刻了标记，也能拿来当作定位工具！ 瑞文立刻着手准备起来，他身上的流体刚好能当成镜面，本身又是相当不错的仪式材料。 如今，他能够做的，就是拼命祈祷金没有把那枚一直戴在手上的银戒给弄丢。 随着一阵动荡的涟漪，他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了画面。 有用！银戒还在他手上！自己定位到了！ 眼前的光景让瑞文有些错愕。 他看到了一艘很大的船，但那条船并不在发光的航线之上。 相反，它正偏离航道灯光，在午夜中行驶向深不见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