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一样的东西?!这么说,这个木像同样能将人复活?”
仔细一想,这些小木像所具备的力量,的确和自己的本质相当类似。 连系,感知,追踪,这都是自身作为“桥梁”独有的特性! “对。”教授点了点头。 “齐格飞来自你创造的梦境,他并不具备真正意义上的灵魂,是你利用自己的一部分重塑了他。” “而这些雕像里的灵魂不同,它们来自它们的主人本身。为了让这种连系变得牢固,他们会在里面掺杂其他的灵魂以稳固他们自己的。” “所以里面才要加胎儿的牙齿?” “是的。母腹中的胎儿没有记忆,灵魂最不容易和主人的灵魂混杂,这就是要用未出生的胎儿的原因。至于那些运用孩童血液的版本,则是这个版本的延伸,但是本质上的力量已经没有了。” “原来如此!”听完教授的话,瑞文总算明白了这一份联系的真正来源。 “可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一百多年前的人会运用我在几个月前创造出的异咒......还有,这些木像里的灵魂,真的有复活的可能吗?” 就连自己现在都没有办法让齐格飞先生的木像复活。况且,起死回生不论在哪个世界的神秘领域几乎都是不可能达成的事情! “有。我之前也说过,一定会有办法让齐格飞回来。” 教授用指腹摩挲着小木像的表面,点了点头。 “不过,目前而言,我们还没有办法找到合适的躯体。躯体和灵魂,这是一个人所需要具备的基本。” “我可不想让他重生在这种糟糕透顶的地方。”瑞文摇了摇头。 “齐格飞先生不适应这里。况且,这里的状况越来越不乐观,就算再让他出来,他可能也会走上老路。” “再等等吧。”他从教授手中接过小木像,重新揣进了怀里。 “教授,您知不知道,有哪名上位存在掌握着和‘守秘’相关的本质?” 一旦泄密就会死的力量,和他目前所了解的任何一份本质关联都不大。因此,瑞文猜想,这很有可能属于一位他完全不了解的存在,有可能是“秘殿艺术家”,也有可能是完全未知的两名存在之一。 ”我或许知道一些,但我不能说。” “为什么您不能说......难道这也需要守秘吗?” 一切和祂有关的秘密,全部都在“守秘”的范畴之内? 教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恐怕,这也是守秘的一环吧,瑞文心想道。 知道的越多,不能说出来的东西也就越多。 恐怕,要是亲眼面见了那位存在,常人就算能够侥幸活下来,这辈子也没法开口说话,甚至连点头,摇头,眨眼之类的表达都做不出来了! “我知道的事情,就是祂的出现往往伴随着巨大的脚印。” 瑞文把话说完,停顿了一下,发现周遭并没有发生改变,自己也没像d教授和那名倒霉的海盗一样被活活踩扁。 看来,这是可以说的事情。 “莫非......” 这是一个透明的巨人? 他没把下半句话说出口,生怕这违反了“守秘”的禁忌。 “啧,这么多破讲究,到底该怎么才能拿到藏在水底的那份宝藏啊?” “守秘”这份本质的最大问题在于,别人压根不能确定保守秘密的界限。要是知道得太多的话,随口一言都有可能带来杀身之祸! “别的我不能说,但是我能告诉你一个猜想。” 黄昏开始闪烁。教授用火柴点燃了手边的油灯。 “你找到的那艘沉没的海盗船,应该就是为同一份宝藏而去的。” “百年之前,就已经有人开始寻找锡沃的宝藏了?” 这个事实其实不足以令人惊奇。在自己之前,锡沃的老金币肯定被许多人经手过。有其他想来寻宝的人,一点也不奇怪。 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锡沃埋藏下的宝藏,是普通人无法触碰的绝对禁忌! “是的。讽刺的是,我在你出航期间了解了一下那些海盗的事情,他们正是为了这艘海盗船而前往章鱼崖的。” “嘶,这什么连环套?” 难怪章鱼崖会成为海盗们的聚集地,原来是他们的“祖宗”沉在了那里! 过去的海盗们试图寻求锡沃的宝藏,而如今的海盗们则以过去的海盗为目标,两者最终都遭遇了灭顶之灾。 “神父先生。” 一位长屋人来找教授。瑞文立刻穿梭到了午夜的阴影中,他可不想暴露自己身上的特殊能力。那名长屋人神色低落,在教授身旁耳语了几句。 “我明白了。” 教授点了点头,用黑语回答道。 “怎么了?” 瑞文直到那名长屋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道路彼端才从阴影中现身。 “特尔內莉死了。” “特尔內莉......那位帮长屋人治伤治病的‘神女’?” “是的。她临终前一直念叨着,希望能够再见‘祂’一面,希望能再听一次‘祂’的声音,哪怕只有短短几个字也好。” “......我明白了。” 瑞文点了点头。 “我会让她和我随行。” 这里不是新德市,人类死后,灵魂不会立刻消失,而是会变成鬼魂,在遗体边上逗留一段时间。 要是现在去的话,应该还来得及接走特尔內莉的灵魂。 巨大而臃肿的灰褐色身躯瘫倒在了黑色帐篷内部,八只畸形的手自八个方向从帐篷底部伸出,每根手指都打着结。 长屋人们围成一大圈,举着混了鹦鹉血和鲸鱼油的蜡烛,沉痛地围绕在帐篷周围。诚实的亚喀迪欧以及其他从孤岛来的新移民也在此列,因为他们有着完全相同的信仰。 “她是自缢而死的。”一位长屋人妇女用竹竿从帐篷下方挑出了一条断掉的粗麻绳。 ”她已经收到了‘烈日之影’的感召。她救下的人命已经足以抵消她前半辈子行骗的罪行,因此,她离开了这世界,去到了‘祂’的座前,享安宁和永生!” 特尔內莉的鬼魂就站在帐篷边上,听着他人诉说自己的事迹,默默地摇着头。她的形象是名骨瘦如柴的女人,脖子细得像黄蜂腰,和蛰伏在帐篷里的怪物天差地别。 在看见隐藏在伪装下的瑞文的一瞬间,特尔内莉激动地抬起了脑袋,随后,双腿一软,匍匐在了地面上。 “我的神明,万事万物的桥梁,您终于......您终于来迎接我了!” “跟我走吧。”瑞文朝她伸出了手,指尖放出一缕丝线,牵引着她的灵魂,慢慢归于自己的身边。 他立刻就意识到,对方根本就不是受到了所谓感召。 她是因为受不了错误施咒的痛苦而自杀的。 异咒带来的可怕副作用已经彻底毁坏了她的声带,她连模仿正常人类的发音都做不到,而不准确的异咒的力量更加强大,却也带来了更加难忍的痛苦。 “愿烈日之影常佑伊洛克岛!”长屋人们双手合十,齐声低喃道。 “愿祂庇佑每一位信者,愿祂引领我们得解脱,愿祂赐予我们以永生!” 人群中,那名自杀领航员的妻子也在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着。 “我为特尔内莉的生平予以最高的评价和崇高的敬意。” 身穿黑袍的教授缓步走到人群中间,对他们说道: “但,我不希望任何一人步她的后尘,以自我牺牲的方式祈求神明的救赎。你们需要安守本分,并烧掉她留下的所有记录,并且,需立誓不得以任何方式逼迫另一位女性成为和她一样的人。” 教授的最后一句话,语气尤为沉重。 “......”得到了特尔内莉全部记忆的瑞文自然明白他的话意味着什么,但他没有挑明了说,也没有去细想,而是转身离开,利用摄影机穿梭回了至亮深渊。 “出去,阿齐洛夫,让我一个人思考一会。” 银色盔甲行了个骑士礼,恭敬地推出了房间,还礼貌地带上了门,没发出半点声音。 “导演,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瑞文一屁股窝在了长沙发上,支着下巴,陷入沉思。 在米涅瓦宅邸内,没有任何人能打扰他,他能安安静静地思考问题。 和自己熟知的“癌变”本质相比,这份暂时被认定为“守秘”的本质显然要棘手得多。一来,自己并不知道它属于谁,可能是秘典艺术家皮克曼,也有可能是自己完全不知道的两名存在之一。 另一方面,比起“癌变”简单粗暴的特质,这一份本质的特性显然要阴险不少。自己压根就不知道何为触犯禁忌,而一旦触犯,可能就会遭遇和那名海盗相同的命运。 自己身为奥法守秘人,未必会像前者一样横死当场,但是,自己的同伴们有可能会因此遭殃,万一在接近那份本质后,染上了什么必须保守某个秘密的诅咒,就形同于在体内埋入了一颗定时炸弹! 思考了一会后,他得出了结论。 “那地方只能我一个人去。” 只有自己的位格可能完全规避本质的影响,恐怕连卡梅隆都不行。 “查理,第二次下潜的时候,你留在潜艇里,随时准备支援。”瑞文回到章鱼崖,吩咐自己的助手。 “金,你在船上,有别的任务交给你。让蔻蔻蒂停留在下潜地的正上方,一旦水下有什么状况,把锚放下来。” 他依次给自己的同伴们安排了象征性的任务,以免他们察觉出自己的真正意图。 “这个午夜过后,我们就出发。先把肚子填饱,好好睡一觉。别趁晚上在我的甲板上晒鱼,不然我就把你挂在桅杆上晒一天。”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对老布尔的警告。 这一个午夜特别漫长,足足是平时的两倍之久。瑞文算了算时间,想起了一件事情。 距离自己上次造访那片未知的紫色海域,已经快过去两个星期了! “啧!见鬼,把这件事忘了!” 在高傲挺拔号建造的过程中,瑞文曾几次造访金待过的那片紫色海域,希望能对其进行探索,了解它究竟位于黑斯雷夫群岛的哪个方位,隔了多远。 岛屿般大的浮游生物每次都出现在不同的地方,而巨大的水母也远远不止一只,每次他到相同的地方,都会看见截然不同的光景,除了那片紫色之外,没有什么是不变的。 可是,他还从来没在晚上去过那里。 “金,你在那里待过一晚上,那里晚上有什么?” “那里晚上到处都是发光的。”小伙子回答。 “那些生物会发荧光,对吧?”瑞文点了点头。 “不。”小伙子否认道: “什么东西都会发光。” “啊?” “岛屿,海浪,海水,还有天空,全都散发着紫色的光芒。” “还有这回事?” 瑞文拿出摄影机,调整焦距,直到紫色的天空出现在背景之中。 随后,按下了快门。 下一瞬间,紫色的光芒笼罩了他的视线! 瑞文在半空中创造出一道海水平台,站立其上,观察四周。 每一颗海水都泛着幽紫色的光!天空中的每一片纹路都闪烁着诡异的光带,犹如梵高的画作般慢慢旋转,流动着! “嘶,总觉得,这天空上的东西看起来有点眼熟。” 瑞文很快回想起,他曾经在一本书上见过相似的图案,但那不是画家的作品集,不是在天文书,也不是在抽象的文学作品插画里。 而是在神经生物学家卡哈尔的大脑微观结构图谱中。 轴突,树突,细胞核...... 这片天空上所呈现出的,俨然是一幅脑神经的微观图景! “这,这难道是在什么生物的体内吗?” 瑞文抬头看向幽紫色的天空,光从视觉观感来看,每个细胞核都足有篮球大小! 如果这是某种高级生物,那它究竟有多大?自己和那家伙,还能算是同一量级的存在吗? 四处勘察了一会后,瑞文回到了章鱼崖。他打算暂时不说这个发现,直到自己有了更多进展未知。 第二天黄昏,潜水艇从偏远的码头再度潜入了海里。这一次,瑞文没在白沙区逗留,而是指挥猫儿们把船径直往海沟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