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左岸山头闪现出无数人影,一片片红色中带着三分蓝色的甲胄分外惹眼,无数箭矢立马自上而下朝车队射了下去,密林中响起大片喊杀声,一大片人从山上冲下来直扑芈戎的军队。其中有几股人马更是直扑轺车而去。
芈戎勃然大怒,举剑大吼:“有赵军偷袭,保护殿下,随我杀——”
芈戎的军队都是正规军,装甲精良,训练有素,更有铁鹰锐士助阵,偷袭者中有一些是正规军,有一些则是私兵,但都是战意高昂,两军杀到一处,难解难分。
芈戎正在惊讶赵军战力之强,一个百夫长大喊道:“将军,不是赵军,是秦军自家人!你看,那还有一些人着装不一,秩序有些混乱,明显是私兵,赵军怎么可能带着一些着装乱七八糟的私兵呢!”
芈戎猛然醒悟,跳上轺车高声大呼道:“嗣君公子稷在此,尔等怎敢谋反,还不赶紧罢兵止戈,否则全家连坐,株连九族。”
只见对方偶有几人迟疑了下,但就在此时,蒙着脸的嬴显突然让人吹起了号角,立马有一部分刺客停了下来,在左臂上绑上了白布条,他们大多在山上和山腰处,缠上布条之后,他们立马杀向了周围的没有缠布条的“友军”和轻甲的私兵。
面对这种变化,很多人都懵了,芈戎见状,也不管怎么回事,立马招呼道:“铁鹰锐士,随我冲杀过去。左臂缠白布条的是友军,其余人等,格杀勿论!”
见此情景,那些嬴壮的死忠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嘴里大骂着嬴显,手上动作却是不慢,愤怒地挥舞着武器,但是差不多算是被两面夹击的他们已经蹦跶不了一会了,更加无法接近轺车。小半个时辰后,大部分刺客被杀,一部分人急的跳崖而亡,还有一小部分逃到山后准备夺取战马,都被嬴显的心腹杀死。
战斗结束后,芈戎热情地来到嬴显身边,嬴显早已揭开了蒙面的黑布,芈戎十分惊讶地望着嬴显,说道:“没想到将军原来是自己人,这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戎叔,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你——你是?”
“我是嬴显,哦,或者叫芈显更合适。”
“你——你是姐姐的儿子?”
“正是!”
“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你情况,原来你早已入军中多时,看来某人败得不冤啊!”
“你且继续行军,派人前往咸阳报告公子被刺客袭击的事情。那些刺客已经被我的心腹全部杀掉,这场戏还没演完,我要回去继续演下去,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自会揭露嬴壮的恶行,彻底将其狼子野心昭告天下!”
“理应如此!那你一切要当心了。”芈戎拱手道。
“后会有期!”嬴显说完,跨上战马,向南飞驰而去,很快隐没在了芈戎的视线中。
芈戎的车队继续沿洛水南下,嬴显则换装后经频阳(后世陕西富平县美原镇古城村一带),进入关中,来到灞上,待安营扎寨后,趁夕阳未落之前快马进入了咸阳城,直接来到了左庶长府。
左庶长府门前车马交错,国家板荡,人心不齐,各地的王族支脉与老世族们,纷纷派来嫡亲子弟打探咸阳朝局的动向,身板硬朗的则亲自出马。特别是陇西那边的氏族,知道西边出现了一个强大的势力,他们已经感受到了战争的威胁,有不少不乏举家搬到了咸阳来。
这些王族元老与老世族功臣,首先想到的自然是素有声望的左庶长嬴壮,作为先王的庶长子,是宗室重臣。而丞相甘茂却是楚人,与老秦人们关系并不好,更不要说一些宗室子弟了。
相比之下,甘茂作为丞相却门可罗雀。因此,左庶长府宛若成了秦国的外朝一样,出入了很多氏族朝臣,嬴壮甚至一点也不避讳,大大方方地接受起了各色人等的拜访与吹捧。
嬴显见状,心里暗暗冷笑,绕道后门,对守门的一阵耳语过后,门吏匆匆进去禀报了。不消片刻,门吏便匆忙过来将嬴显领到了后园一座石亭下。
“快说!事体如何?”嬴壮紧张焦躁得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禀报左庶长,截杀成功,这是人头。”嬴显把带着的木匣打开,一颗披头散发的血淋淋的人头赫然在目。
由于上次见嬴稷的时候对方还只是一名稚童而已,因而嬴壮一阵打量,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这是嬴稷?”
“必是嬴稷无疑,这是他的随身玉佩。”嬴显从怀中摸出一块米白色的和田玉佩递了过去。
玉佩是贵族人人喜爱的饰物,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平民士子若有余财便都会附庸风雅佩戴一块在腰间。贵族则会将玉石雕刻成各种形状,其成色也更加优良。他们甚至会成串地佩在胸前或腰间,所佩戴的材质优劣与数量多少、雕工程度,都标志着一个人身份的高低。
不过秦国风气历来粗简,不如中原各国那样注重大多只有一两块佩玉,但必有一块是能象征其身份的。而王室成员,更是每人都有一块代表其身份地位的玉佩,有其特殊标记,只有宫廷内的少数人知道,一般是无法伪造的。嬴壮本作为王族子弟,自是知晓其中奥秘,一看花纹和刻字便知此枚玉佩确实是嬴稷玉佩无疑,不禁开怀大笑道:“你真乃大秦栋梁啊!当居首功,他日我若登位,你就是上将军!”
“显不敢贪功,甘愿领罪,请左庶长责罚。”嬴显深深一躬道。
“这是为何?”嬴壮惊讶道。
“我虽诛杀了嬴稷,却因为对方兵力精锐无比,又有铁鹰锐士相助,我三千儿郎最终只剩不到一千。公子给我的私兵更是全部折在了洛水河畔。”
“啊!”嬴壮惊呼道,他没想到截杀对方居然还死伤如此惨重,不过如今任务完成便挥了挥手道:“罢了,他们也算死得其所,等我继位后,一定要好好地抚恤他们家人。”
“我代众弟兄多谢公子的体恤了。”
“哎,大可不必,为君为将,体恤下属皆是本分。你且下去候着,随时等待我下一步命令!”
“诺!”
章台,一个士兵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向魏冉禀报道:“栎阳令,出大事了,西陲边境有大兵压境,据说有十万之众,所向披靡,好几个城池都被占领了,翟、獂城等地都发来了求援信,丞相已经在火速赶来,请召集一众将领商议具体事宜。”
很快一众人等在章台的大殿内开始了讨论。
“各位,情况相信大家已经了解了,西面突然冒出的这支军队情况不明,据说他们刚刚兼并了乌孙和月氏,实力非常庞大,此次出动十万大军可能还不是全部兵力,但这十万人就不是小数目了,如果我们置之不理,很快西境就会全部沦陷,但是要出兵的话,如今新王尚未继位,群龙无首,战斗力难以保证,而且如此重大的事情,谁又能下这个命令。”丞相甘茂说道。
“他们肯定是知道我们的现状,所以在这个时候发动战争,真是卑鄙无耻。”
“新王继位在即,可是刚刚收到消息,芈戎的护卫队受到了贼人的偷袭,他们假扮赵人,实际上全是我秦人,其野心昭然若揭。我觉得已经到了我们动手的时候了。内贼不除就无法集中力量对付外敌。我认为当务之急就是快刀斩乱麻,先平定叛贼,扶立稷公子继位。”魏冉斩钉截铁地说道,众人一个个点起了头。
“那我们就对那些求援置之不理嘛?这样岂不让西陲各地百姓寒心。”
“那又有什么办法,出兵的话能出多少?少了没用,多的话能出多少,只有让公子稷快速继位,才能开始发布诏令,调集兵马去与对手决一雌雄。虽然这次他们的进攻对我们秦国的危害相当大,但我们也只能以空间换时间了。”魏冉再次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好了,栎阳令所言极是,就这么办吧。”甘茂同意了魏冉的说法,“接下来我们就商议平叛的具体事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