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感觉蔓延开来，像是无人在意的潮湿角落渐渐积起的水，冰冷的寒意顺着脚踝攀爬而上，发丝一样丝丝缕缕地缠绕着、紧缩着，织成潮湿的网。
几乎凝成实质的精神力从林娆身上缓慢地倾泻出来，躁动的风暴正在形成。林娆跪坐在这即将成型的风暴中央，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半张脸。
“林娆！”
艾塔疾声厉喝，她试图靠近过去，却发现机甲动作僵直，脚下像是生了根一样根本无法动弹。
“不行，再这样下去她会崩溃到彻底暴走的！”
游如梦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脚下动不了，只能伸手去抓最近的秦惊鸾，急得像是要哭出来了。
“鸾姐，怎么办？我们没法给娆娆姐梳理精神力啊……”
秦惊鸾咬了咬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在已经开始呼啸的风中大声喊海伦：“海伦！情况怎么样！”
“我正在看！”海伦也难得大声地吼了回来，她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同时咬了咬牙把精神力也延伸过去试图起到恢复作用，在她的努力之下，洛嘉伤口处的血渐渐止住了，但海伦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甚至要芬里尔在旁边撑着她的身体才不至于软倒在地。
“可以的，可以的，还没有死，不会死的……”
海伦低声快速地念叨着，但声音里已经渐渐染上了哭腔。她从没有面对过，或者说亲手处理过这样严重的伤势，手下血液的流动和温度的流失让她感到心慌，她只能拼尽全力与死神赛跑。
风声变大了，不在风暴眼的几人几乎站立不住。科洛勉强伸手挡了一下眼前的风，忽然扯着嗓子大喊：“副队！你不能出事，冷静下来！还有人在等你！”
暴动的精神力忽然一停，像是触发了某个关键词，林娆僵硬地动了动指尖，但没说话。
科洛咬牙，萧寻已经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你在这里出事了，后面呢？白桦老师怎么办？唐哥赤缳姐怎么办？你不找他们了吗？洛嘉老师情况这么严重，或许他们也正在等我们带去支援呢？！”
林娆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但是所有人都察觉到了，躁动不安的精神力像是一只野兽被无形的手狠狠摁下了脑袋，不甘不愿地慢慢收敛回去。
“对，还有人在等我……”
林娆呢喃着，恍惚混乱的神志渐渐变得清晰。她盯着洛嘉染血的面容，脸上的泪痕被风吹干，冷得生疼。
忽然之间，她瞪大了眼。
海伦忽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像是被压抑许久的呼吸终于得到了自由。她浑身脱力地倒在芬里尔身上，被他揽在怀里，扭头就埋进他怀里失声痛哭。
握在手中的手指轻微地抽搐一下，躺在地上的人眼睫微微一颤，用尽全力眯开了一条缝。
“去……找他们。“
洛嘉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但不知道为什么，林娆就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原本已经有些干涸的泪水再一次汹涌而出，她却像是毫无察觉似的，愣愣地睁着眼任由泪水落下。
“我……等你。”
洛嘉像是疲倦极了，眼皮缓慢地回落，像是要闭合。但是她努力的支撑着，有些涣散的瞳孔模糊地凝在林娆脸上，无声地叹了口气，唇边又溢出一缕血迹。
响亮的车鸣声迅速地接近，终于重获自由的队员们回头望了一眼，在黑暗里看到一点明亮的光正在朝这边移动。郗鹊松了口气，抹了一把眼睛，上前拍了拍林娆的肩：“娆娆姐，我们走吧，时间不等人。”
科洛绷紧了下颌，低声道：“我在这里看着，等把洛嘉老师送上车之后我去追你们。”
“我也跟你一起吧。”游如梦吸了吸鼻子，努力压抑着话音里的哭腔，“我就留在那边看着洛嘉老师，你们去找其他人，找到了记得和我说一声。”
秦惊鸾没反对，她看了一眼只能说是勉强吊着一口气的洛嘉，神情竟然有些阴郁。
“那就这样吧，海伦也留一下，一会儿芬里尔或者科洛带着海伦追上来，尽快。”
她捏了捏林娆的肩，力道不轻不重，像是一种无声的提醒。
“走吧，我们也抓紧时间。”
林娆这次没再有别的动作，她顺从地松开了洛嘉的手跟着秦惊鸾站起来，眼神一直盯在洛嘉身上不曾偏移。
车灯渐渐明亮起来，林娆恍若未觉，她低头看着洛嘉，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等我回来。”
——
有了前车之鉴，接下来一行人几乎都是把速度一提再提，没过多久就直接冲到了实验室。
郗鹊和啾啾很快发现了有人走过的痕迹，跟着这些痕迹一路走到一条密道，几人一边警惕周围一边快速前进，离尽头还有一些距离的时候却齐齐停住了脚步。
他们的目光投向密道的尽头，清楚地看见了……一堆废墟。
大小不一的石块凌乱地堆叠起来，垒成了半扇凹凸不平的门。深红色的液体流淌着、蔓延着，像是从碎裂的石块底下伸出的手，正在无声地呼救，也已经无声地消亡。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几乎令人作呕。
到了这里一行人的脚步反而停住了，有些不敢上前。但这僵持没有持续多久，反而是先前反应最大的林娆第一时间冲了过去，一言不发地搬起石块往旁边丢。克伦几人也恢复了人形，一言不发地上前帮忙。
贺瓷抿了抿唇，指挥着子衿分出尽可能多的藤蔓去搬石块加快速度；秦惊鸾让芬达变回原形从上方的缺口处先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或者……能不能找到什么幸存者。
原本因为密道狭小而将机甲收了起来的艾塔和萧寻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几分犹疑，他们看了一眼同伴们的进度，最后还是凑到一起低声讨论了一下，最终决定把萧寻的轻型机甲放出来。
一道白光闪过，高大的机甲束手束脚地蜷缩在密道中，几乎占据了整个通道。萧寻有些头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机甲，回头对着队友们喊：“让开一点，我来。”
林娆几人回头看了一眼，默默地退开，萧寻进入机甲的驾驶舱，熟练地调出机甲手臂上的炮筒，调整了一下强度，按下发射。
“轰”地一声，尘土张牙舞爪地飞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