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贺野终于姗姗来迟，许诺已经趴在餐桌上快睡着了。少年枕在手臂上，脸颊肉被压的鼓起一块，原本清明灵动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看着懵懵懂懂的。
还好屋里的炭盆火力够旺，菜倒是没怎么凉。
“唔”，许诺坐直身子揉了揉眼睛，“你处理完事情了？”
好乖，像是在等丈夫回家吃饭的小妻子，贺野垂在身侧的手倏的收紧，心里滋生出不可言说的控制欲和破坏欲。
“嗯”，贺野走到他旁边坐下，面色如常，但许诺总觉得他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似的，“怎么不先吃饭？”
“哪有让你吃我剩下的道理？”
大概是饿狠了，许诺看他一动筷就迫不及待的往嘴里扒了两口饭，吃着吃着又想起来自己早上刚说的要跟在他身边伺候人家的壮志豪言，伸长手又夹了几筷子牛肉到贺野碗里。
碗里突然放下几筷子牛肉，贺野怔愣一瞬抬起眸子，正好对上身侧少年的视线。
许诺和他双目相接，下意识的冲他咧开嘴嘿嘿一笑，娇憨明媚，都在这一眼里。
“谢谢诺诺。”
“哦”，少年嘴里刚塞进去一个肉丸子，说话含糊不清的，“以前他们都几叫窝小诺子……唔，这还是第一次听这个叫法。”
“可以吗？”贺野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紧张，“这么叫你。”
“当然咯！你想怎么叫都行！”
他看着贺野笑了笑，像是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一样，贺野也笑起来，完全没了平时的威风，看着有些傻气。
这样的贺将军，莫名让人幻视成一只哈士奇，许诺更觉得好笑，捂着肚子笑的停不下来，贺野不知道他笑什么，但许诺高兴他也跟着高兴，两人靠在一起笑成一团。
刚刚还只有咀嚼声的安静餐厅瞬间被欢声笑语填满。
“叮！心动值75！”
据说，人在大笑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的看向自己喜欢的人。许诺不知道这个理论有没有科学依据，但他笑的没力气靠在贺野肩上时，一抬头就看见了低头看他的贺野。
男人脸上笑意明显，他自带的那种凌厉侵略性都被覆盖了不少，笑声还在耳边没有散尽，但许诺能清楚的听到自己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声。
过了好一会，两人才止住笑意，许诺直起身子长呼一口气，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晕。
“过几日，我带你出门如何？”
许诺把嘴里的东西咽下，一脸兴奋，“好啊好啊！去哪里？”
“宫里”，贺野云淡风轻的喝了一口茶，只剩下许诺像个没见识的土老帽似的呆愣在原地。
“我？去宫里？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贺野有些好笑，看着他因为震惊而瞪得又圆又大的鹿眸，“过几日太后生辰，宫里的宴席会摆很大，各大臣的家眷都会来不少，不差你一个。”
明明还有一段时间，他却实实在在把许诺的兴趣给勾出来，这会他也吃饱了，干脆放下筷子竖起耳朵听。
“宫里很漂亮吧”，许诺一脸期待的看向他，“宴席是不是得摆好多菜啊……唔，皇帝长什么样？”
南国衰败，皇室又极尽奢靡，即使是在皇宫内，两极分化也尤为严重，更不用说许诺住的地方，基本都是低等太监的住所，破烂不堪。大景强盛，从前许诺就听过那里的宫殿多么多么好，这次竟然还能亲自进去看了。
他问的都是一些幼稚天真的话题，贺野却听的心里发软，认认真真的挨个回答他。
“宫里很大，确实修得壮阔精致，到时候你要跟紧我不要走丢。”
“嗯，太后的生辰排场自然不会小，御厨的手艺都很好，你会喜欢的。”
“皇帝？你可以亲自看看，我的座位离他很近。”
前十八年的记忆对许诺来说是没有颜色的，他得日复一日的重复那些累人的活来换取一些生活下去的东西，偶尔盼着其他宫里的嬷嬷想起他，给他带着好东西、教他识一点字，剩下的时间则是把所有的期望一门心思的压在虚无缥缈的伪善老皇帝身上。
做梦都很难梦到，他能站在大景的将军身边，和他一起走入宫殿中共赴一场盛宴。
“在想什么？”贺野低头离他近了些，男人像墨汁一样漆黑的瞳孔直直将许诺吞进去。
“在想……”许诺冲他粲然一笑，漂亮的眼睛都眯起来，“在想你怎么这么好！”
很少如此直白表达的少年这一记直球把桀骜不驯的青年将军打得晕头转向，贺野猛的红了脸，猛的向后退去，甚至因为椅子不稳差点栽下去。
“叮！心动值80！”
“我……先走了，吃饱了！”
许诺坐在凳子上看着他匆匆离开，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在过门槛处的还踉跄着绊了一跤，格外狼狈。
“哈哈哈哈”，许诺实在忍不住，又趴在桌子上笑起来。
……
深秋的白天很短，对于许诺来说却格外难熬，终于等到外面的天完全黑透，他才敢蹑手蹑脚的溜出去。
将军府很大，许诺只能挑着没什么人会走的偏僻小路，路边的植物在朦胧的黑暗中好像都化成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叫嚣着要把他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奸细吞掉。
温暖的卧房桌子上，还摆着贺野送的各式点心，咸的甜的都有，像小山一样，生怕他没有喜欢吃的一样。
许诺鼻头有些发酸，脚步越来越快，几乎是用跑的到了白天的围墙下面，飞速把砖挪开，把自己写的纸折好放进去，做完这一切才立刻跑开。
他不知道，几乎就是在他的背影离开这处偏僻围墙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便把纸条抽出来闪身离开。
……
贺野在书房里，下面坐着几个副将和崔行。
南国最近要有动作，他们不能坐以待毙。
“将军，小公子刚刚去西墙那里塞了张纸条。”
贺野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地上跪着的夜鹰，“拿来。”
崔行很夸张的笑了一声，凑过来看纸条，“还真让我说中了这不是？”
纸条是贺野白天看到的那张，上面只写着他每天上朝练武，喜欢吃点心而已，崔行表情凝固，好半天才憋出下一句。
“这什么意思？南国问这个干嘛？”
“还不确定他就是南国派来的”，贺野捏紧手里的纸条，又凑到烛火上点燃。
原来不是单他自己想记下来的，不管他是要为了什么，许诺对他的感情总归不是他想象的那样无法自拔。
“你还想怎么狡辩？”
贺野没出声，不知道在想什么，崔行自讨没趣，悻悻的坐回去，就听见主位上的男人开口。
“我不会让那一天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