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殷看不出林延的枪术属于哪一路,力气有余,但破绽太多,宁殷要是精力充沛,这样你杀我躲的游戏能跟他玩上一整天。
巨力一枪刺穿了宁殷身侧的一棵大树,枪刃就横在宁殷眼前,他甚至看得见枪尖上的颤动。
“啧啧啧,一点余力都不留啊。”
宁殷正在感叹,林延已经抽手将长枪拔出,压枪横扫,宁殷想要往后退,却发现自己身后有松木挡着。情急之中只能提刀格挡这一枪,庞大的劲气将宁殷震退,虎口一阵发麻。
得意流露于脸,林延策马提枪准备再度向宁殷发起攻击,宁殷赶紧往后撤。
“害怕了?你这家伙终于害怕了?”
林延大笑一声,长枪裹挟着庞大的气力再度朝着宁殷刺去。
可是宁殷这一次并没有躲。
刚一出手的林延也突然意识到不妙,但此时收枪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得见后方一声割裂空气的炸响,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林延突然觉得身上有什么地方传来异样的冰凉,而是便是钻心的剧痛。
“总算等来了……”
宁殷长舒一口气,看了看身上的衣衫,心想着保持这般距离应该不至于会被喷溅的血弄脏衣服。
力气在极速流失,林延甚至握不住手里的武器,长枪掉落马下,枪身上满是血迹。
慢慢回过神来,林延满脸惊愕地看着从自己胸膛里穿刺而出的枪尖,半截乌金色的长枪上沾满了他的血,这具身体的生机正在急速萎靡,很快,林延的身躯跌落马下。
赤缎三十人团,野马骑兵的统领,林延,死了。
突然间的变故让其他野马骑兵心头一震,他们的头领就这样被一枪捅死了?
震惊之余,后方传来一阵马蹄炸响,这动静不像是野马骑兵。
又听闻一声粗犷的大吼,几道人影被强势挑飞,阵型瞬间被撕裂出一道口子。
“宁殷,不会就是这些人将你困住了吧?”
宁殷还未见其身影,却先听到了传来的嘲笑声,粗犷而又低沉。
“让他们给你热热手不是正好吗?”宁殷当即大笑,上前将贯穿林延胸膛的长枪给拔出,回掷向声音的来源。
接下来的几个呼吸之间,宁殷见识到了那个在南城酒巷里烂了好几年的人物展现出了怎样强势的一面,与林延粗莽的枪术完全不一样,杜云凯每一次出枪都是极致的武艺。
“不愧是七年前闻名一方的狠人!”
宁殷暗自感叹,也在心里暗暗庆幸,此行出发前他找到杜云凯,软磨硬泡大半日才将他拉进了自己的队伍,一路上他都悄悄跟在商队后面,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手。
二十余人的野马骑兵瞬间倒地一半,剩下的人心中只剩恐惧,本能驱使他们快逃,一溜烟的功夫便消失不见。
“好久没动,觉得骨头都生硬了。”
策马的人影扛着大枪走过来,一脸胡茬的杜云凯面露笑意,却在看到宁殷的气色时些微一愣:“怎么虚成这个鬼样子?”
苦涩地摇了摇头,宁殷没有将昨夜里的故事展开说来,而是朝着后方指了指。
“东陆来的高手,把我累得够呛……”
杜云凯嘴角微扬,明白宁殷的想法,旋即扭头往身后的方向看去:“你的伤不影响你发挥听风术的本事吧?”
“能行。”宁殷点点头。
“把她揪出来!”杜云凯低喝一声,他不长于感知,让宁殷充当他的眼睛再合适不过。
“东南方向,六百五十步。”
得知具体位置,杜云凯扭头奔袭,隐蔽在暗处的人大惊,当她意识到自己上了宁殷的当的时候,杜云凯距离她已经十分接近。
枪势袭来,稚子长老全力躲闪,伤势未愈,她自知很难与这突然出现在场中的杜云凯为敌,二人在短暂的接触中产生碰撞,而后果断拉开距离。
以乌金色的长枪作为武器,出枪凶狠,直攻中路。稚子长老在脑海中不断回想,但这几年似乎在南边没有听说过有这一号人物,宁殷这时从哪儿捞来的帮手?
在两人短暂交锋之后,宁殷也随之赶到,不过见到两人拉开对峙的场景,不禁有些失望。
“老杜,怎么停手了?”
杜云凯神色凝重,目光之中多透露着小心和谨慎。
“此人的武器很古怪,我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哦?来自七年前的记忆吗?”宁殷笑着,在周围找了个屁股能坐的地方:“细长的针刺,这样的武器很适合近身刺杀,老爷子曾经跟我说起过东陆有不少精于刺杀的门派。”
“忘川……”杜云凯的声音很低,但是宁殷能够听清这两个字节。
“没错,忘川之下三宗四门,我来自密主之青玉门。”女人虽然没听清杜云凯说了什么,但通过唇语她知道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来历,伸手亮出了自己戴在左手上的一枚镶嵌着青色宝石的戒指,若是眼睛尖一点,会发现宝石上还印刻着“忘川”两个字。
本以为对方在得知自己的身份会有所忌惮和让步,但宁殷接下来的回话让她直接语塞。
“忘川?青玉门?很牛吗?”
宁殷如此说道,语气当中丝毫没有忌惮的意味,反倒是有些来劲了,“今儿就算是你们宗主来了也不好使。”
这话不只让青稚子语塞,也让杜云凯一愣,但又思索回来,宁殷这家伙自小活跃在南域,没有去过东陆内地,对这些事情不知道也在常理之中。
“阁下知道忘川,想必以前也是一方豪杰,怎么如今沦落到做起佣兵了呢?”稚子长老选择不再搭理宁殷,转而对杜云凯说道,毕竟这里让他忌惮的只有这个男人。
这话宁殷就不爱听了,直接插话说道:“佣兵怎么了?拿本事吃饭,磕碜吗?怎么在你们这些人的眼里就这么看不起我们这些劳苦大众呢?”
“那你知道你护送的东西会在东陆掀起多大的风波吗?”稚子长老反问道,在他的眼里,宁殷这些人只不过是些贪财好富的小角色罢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宁殷闻言,仿佛瞬间来了兴致,目光往后瞟了一眼,躲藏起来的商人们也都纷纷回到队伍里,华俞又寸步不离地守在那马车四周。
“这我还真不知道,要不你给我解个惑?”宁殷充满期待地看着稚子长老。
宁殷这家伙从头到尾都在套自己的话,不过稚子长老并没有打算多说什么,与这种贪财的人说再多也毫无用处。
“不说也行,请你回去吧,今儿这商队,你动不了。”
宁殷大声说道,将威胁暗藏于笑脸当中,杜云凯随之向前一步,手持大枪的他浑身散发出一股刚硬的气势,与稚子长老略显疲软的气息截然不同。
“兵分两路,以自身为饵设下伏击,宁殷,你很有胆识……”稚子长老收起了自己的武器,宽大的袖袍下,女人的气势逐渐回收,似乎不愿再继续争斗,“昨天夜里就算你自己重伤,也要折损我的状态,也是在为今天的计划做准备吗?包括你一直藏着的这个帮你托底的高手。”
宁殷没有说话,但笑意之中已经不言而喻。
“这次算我大意了,南城听风人,”女人已经全无战意,就算自己能施展手段制住杜云凯,保不齐宁殷还藏着什么阴招,她最后看了一眼宁殷和杜云凯,旋即转身准备离去。
“路还长,后面会有人继续接手我的任务,只不过那时你们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这就走了?你再给我讲讲这马车里的东西究竟会带来啥不好的事情啊?”宁殷望着越走越远的稚子长老,遥遥呼喊道。
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再做任何逗留,径直从宁殷的感知当中不见了踪影,可以确定的是,她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忘川属下的人都有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理念,如果她全力一战,凭借如今的我恐怕也很难对付她,这个女人很聪明,没有勉强自己。”杜云凯将长枪提在手里,面色沉重地看向宁殷。
“我知道。”宁殷一直都知道对方的虚实,就算他昨夜用秘法强行和对方互换伤势,那个女人现在所保留的作战能力远远不能小觑。
不过话说回来,宁殷突然有些好奇:“这个‘忘川’究竟是什么?很厉害吗?”
“你自幼就在边境长大,东陆的这些情况你的确不够了解,”杜云凯说着,脑中搜寻着关于忘川的记忆。
“忘川,建立时间与如今的皇朝同年。其门徒不多,但却个个精于攻伐取命之术,最早的忘川是一个纯粹的杀手组织,按理说这种门派是很难长久留存的,可历经战乱的忘川不但没有消亡,反而越发根深蒂固,衍生出更多的门路,以至于成为如今东陆一方不可撼动的势力。”
杜云凯将忘川的来路简单梳理一遍,但这些已经被精炼的描述还是无法掩盖住忘川的强大。
“一个杀手组织,竟能成就这般伟业?”宁殷也见到过不少杀手性质的组织,无异于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干的都是些背地里见不得光的事情,可这个忘川以此出世,凭什么能够存留至今?
“传说胤阳王朝初生之际,旧党余孽如野草般顽固不休,不光是朝堂的政局分为了好几派,就连那时的帝都大街上都常有逆贼想要颠覆新生的王朝,皇帝虽然坐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但却无法迅速遏制住事态朝着崩坏的边缘发展……”
“让我猜猜,这忘川与胤朝同年建立入世,该不会他们……”
杜云凯点点头,没有否认宁殷的猜想,因为传闻当中的确如此。
“如今的忘川已经早就洗去了‘杀手祖师爷’这个名号,他们建立了自己的学府,每年都向帝都输送着优秀学子,还在东陆有了不可胜数的下属附庸,这青玉门正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在我还未被通缉之前就已经听说青玉门因为掌门位置的纷争而分散凋零,没想到今日还在这里见到了他们的人。”
“好像还是个长老,带着两个小丫头片子。”宁殷补充道,他这才想起来怎么今天没有见到另外两个姑娘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