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出去怎么了?老子生你养你就已经是对你最大的恩赐了!”李大石闻言也毫不愧疚。
李招娣看着他,双手紧紧握拳,手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手心里。
李氏被李大石赶着下床起来做饭。
难产后喂奶加上长期的被殴打,李氏身体早已经差得不行,几乎是油尽灯枯。
李招娣偷偷跟来小厨房,抹着眼泪和李氏说了今天下午的事。
说完后她一把抱住了李氏,泣不成声:“娘,我害怕……我害怕……”
从李招娣的话里,李氏大概也明白了李大石和村长的想法。
她陷入沉思。
“招娣,吃完饭后收拾收拾东西。”李氏抱住她,低声道。
“收拾东西?”李招娣停止哭泣,握住李氏的双手:“娘是想让我走吗?”
李氏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村长是想用你祭祀河神,那样,你就活不成了。”
“招娣,今晚走吧,今晚就走。”
“不要回来了。”
李氏在她耳边低喃。
这是一个母亲能为她的女儿做的最后的一件事。
晚饭过后,李招娣依着李大石的话去洗澡。
夜深人静,酉时已到。
李招娣背着包袱偷偷地出了门。
等迈出了李家的大门,她死死压住内心的狂乱不休的情绪,疯了似的往外跑。
她不知道去哪,但她要离开这,去找一条生路。
喉咙中像要溢出几声惊叫,她说不出心中是想自由地高喊还是想发出与母亲离别的哀鸣。
美梦被破。
随着一户起夜人撞见她身影后发出的惊叫,一户户人家的灯便接二连三地亮起。
有人声和脚步声逼近。
李招娣往前跑,前方却是一片通亮。
一群人正举着火把拦在那,为首的,正是村长。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扭头,只看见李大石也带着一群人堵在她身后。
她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村长高高在上地看着她,眼神里尽是轻蔑,仿佛在看一只不知死活的蚂蚁:“把她绑起来。”
不能。
不能被抓住。
李招娣甩开包袱,用尽全力往人数较少的地方冲去。
那几人猝不及防,居然被她撞开一个缺口。
她闪身从里面跑了出去。
随着李大石气急败坏的怒吼,人群很快反应过来,一片乌泱泱的涌来。
“抓住她!”
“不许跑!”
无数双手向她伸来。
瘦弱吃不饱饭的李招娣哪里跑得过身强体壮的村民。
她很快又被拦住,人群又将她围了起来。
“小畜生,再跑老子打断你的腿!”李大石上前,又是踹了她一脚。
仿佛不解恨,李大石抬脚又想用手里的犁子打她。
“招娣!”李氏撕心裂肺的哭喊传来。
不知何时,李氏竟到了这里。
她连滚带爬地扑过来,直直的扑在了李招娣的身上。
李大石的锄头落在了李氏的身上。
李氏身子早已孱弱至极,哪里受得住李大石的如此重地一下。
锄头落下,李氏“噗——”的一声口吐鲜血。
“娘亲……娘亲……”李招娣脸侧是鲜红的血。
李大石不解气,用犁子一下又一下地砸了起来。
李氏气息逐渐微弱。
“娘!娘你快起来啊娘!”李招娣被压在身下起不来,看着李氏逐渐苍白的脸泪流满面。
“……爹,爹!”她最后还是忍住不适叫了李大石两声爹:“放过娘亲!放过她,我不跑了……我不跑了……”
李大石砸疯了眼,压根听不清李招娣的苦苦哀求。
直到村长让人将李大石拉开。
李氏背上已经满是鲜血,两眼也紧闭。
李招娣用尽力气把她从身上推下来,不住地哭喊。
李氏没有回应。
李招娣颤抖着用手去探她的鼻息。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李氏死了。
唯一爱她护她的娘死了。
李招娣死死抱着李氏,双目通红。
“把这个丫头绑起来,别让她再跑了。”村长毫不在意,冷冷开口:“明天河神祭祀还要用,把她关起来吧。”
河神祭祀。
用她的命去祭祀河神,让庄稼活过来拯救他们吗?
李招娣大笑起来,双目赤红,泪盈眼眶。
“我李招娣绝不如你们所愿!”李招娣抱住娘亲。
村长轻蔑地看了她一眼。
李招娣用尽力气,居然抱起来了李氏。
夜空闪过一道惊雷。
“我李招娣,就是做鬼,也不绝不放过你们!”她抱着李氏往井下跳。
李大石等人上前去抓,却只抓到了李氏的脚。
李氏被他们抓了上来,李招娣却直直落入了井里。
原来她是这么死的。
旁边的季清鸢目睹了所有,不住叹气。
招娣也是个可怜人。
看来她落入井中,怨念深重,又在西海碎玉花的影响下,魂魄未散,成了为祸的邪祟。
难怪村民们只去丰收河打水而不在更近的井里打水。
原来井中有女尸。
难怪村中没什么年轻女子。
原来那些女子要么逃出村子要么命丧祭祀。
李招娣跳下井后,一切人物、场景都静止了。
李大石狰狞的脸、村长不屑的表情、举着火把的村民……
他们动作、表情都停住了。
场景扭曲,化为碎片。
四周是一片黑暗,只有季清鸢与面前的李招娣。
李招娣还是生前那副模样,十五六岁,穿着灰衣却难掩清秀,不似在井底时阴森狰狞的模样。
但她的眼神满是杀意和滔天的恨意。
“招娣。”季清鸢轻声开口。
她的眼神没有怜悯,只是很柔和:“我想帮你。但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也要做河神呢?”
原本的河神娶亲是村民的封建迷信,但后面所谓的“河神显灵”,娶亲变成一月一次,季清鸢也明白这应当是李招娣化为邪祟后借着西海碎玉花给村长造的梦。
季清鸢眼神温柔,声音又平和。
没有怜悯,没有不屑,没有杀意。
李招娣对着她这副模样下不了手,表情平和了不少:“我想报仇。”
“可你这样报仇,不也是在杀害无辜的女子吗?”季清鸢看着她。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李招娣双眼无神,低头喃喃道。
“哪里不一样呢?”季清鸢轻声问她。
李招娣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