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气氛缓和不少,甚至称得上是有几分温馨。
季清鸢对兰辞玉也没了那么多怀疑,便问他道:“兰公子,不知你到了这村子多久?刚刚又为何跟在我们二人身后?”
兰辞玉道:“我是前日到这村中的。”
“前日到这村中时,恰好是晌午,日头正盛。我到村前,还有不少人在外头耕地、打水。”
季清鸢眉头一皱。
日头最盛的时候,不应该是农人暂且休息避开这毒辣的日头的时候吗?
她这样想着,也没有打断兰辞玉的话,只是听着他继续说。
“但我进了村子后,那些人却都表现得十分惊恐,纷纷躲了起来,任凭我如何与他们搭话,都一概不理,只是拼命地远离我。”
“我费尽心思,才终于与一小儿搭上了话。”
“我问那孩子为何村中人都离我远远地不肯与我说话。”
“那孩子道他娘亲吩咐他,说不能与没见过的人和已经死去的人搭话,任何问话,一概不要理,否则就会被抓进坟里被恶鬼吃掉。”
“后面我问那孩子可知灵泉在哪,那孩子却被他娘急匆匆抱走,我找不到人问话,也没人肯为我开门收留我一二,我便在这村子里四处转,想找出这灵泉的下落。”
季清鸢颔首:“后来呢?”
“后来我在这村中走了一圈,天却慢慢地黑了下来,我当时正走到这林中,月亮渐升之时,这林中忽然起雾,还渐渐阴冷。我觉得不对劲,便迅速退了出去,夜间宿在一荒废的破屋里。”
说到这,他面色才有了些变化:“夜间安睡时,我朦朦胧胧,突然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轻轻地唤我。”
季清鸢一顿。
三更半夜,耳边唤人,怎么看都有点恐怖色彩在里头。
“唤你?”她抖了抖身上浮起来的鸡皮疙瘩,“怎么唤你?”
兰辞玉也陷入回忆。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缥缈而幽怨地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他的名字,一边唤一边哀声哭泣着问他道:“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这声音怨气满满,他被吓得心神不定,惊醒间下意识想回答,却突然想起白日里那小孩说的话。
那小孩当时一脸天真地看着他,吐出来的话语却令人一阵胆战心惊:“不要回答任何人的呼唤,否则……”
小孩天真一笑,嘻嘻道:“否则会被拖入坟里,被恶鬼吃掉!”
兰辞玉混沌的大脑兀地清醒,紧闭着眼,死死咬着牙,压下那阵惊叫和想要开口应声的欲望,任由那人在他耳边一声又一声地叫。
徘徊在他耳侧的女人越叫越幽怨,冲天怨气,字字泣血。
但他久而不应,不知过了多久,在兰辞玉心理防线即将崩溃时,那女人不甘的怨声越来越弱。
直到彻底消失。
哪怕那女人的声音彻底消失,兰辞玉也依旧不敢动,最后直到一阵嘹亮的公鸡声响起,暖洋洋的阳光照到他身上,他才终于敢睁开眼。
入目是刺眼的阳光,他这才发觉,天已经亮了很久。
醒来的这日,他出去转了转,发现日头高升,村子里也依旧门窗紧闭。
见状,他也意识到这个村子的不对劲。
但想想家里病重的幼妹,兰辞玉还是不想就这样离开。
于是他回到破屋里打算再细细观察一下这个村子。
直到晌午,村子里的人才终于开门出来,开始加紧时间劳作,各司其职。
但村子里的人依旧避他如蛇蝎,远远地见到他就立马躲。
兰辞玉本就病弱,对这些农夫也没办法强逼着他们留下来问话,无可奈何,只能再次孤身一人四处寻找灵泉。
这次,他记着上次林子起雾的时间,小心翼翼地进了这林子。
但不知为何,他迷失了方向,无论怎么走怎么做标记都总是回到原点。
更奇怪的是,这次起雾的时间比上次早了很多很多。
兰辞玉意识到不对劲,便不择方向地狂奔起来。
他身子弱,跑了一会儿便气喘吁吁。
但这么一跑,还真的让他跑出了原来那个走不出的地方。
眼前景象变化,兰辞玉正松了口气,才发现林中黑得可怕。
已经是深夜的样子了。
他跌跌撞撞走着,忽地听到前方传来一些响动。
在林子迷失方向已久的人听到声音,便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动起来。
兰辞玉以为遇到了人,在这荒芜又诡异的地方,他存着几分侥幸又带着几分怀疑,小心翼翼地往那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他慢慢往前走,朦朦胧胧,远远地就见到了什么东西正在动。
“哐当”的响亮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
这声音,不像人。
兰辞玉心中一寒,立马放轻声音趴进草丛里,借着草丛掩映,小心翼翼往前看。
一看他才发现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一处坟地。
刚刚的声音,正是那些已经破土的暴露在地面的棺材传来的。
浓重的夜色里,月光稀薄,棺材板吱呀吱呀地动,随着响亮的一声“哐铛”声,一只腐烂惨白的手伸了出来。
接着,那腐烂的人形东西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坐起然后爬了出来。
兰辞玉捂住口鼻,放轻呼吸,死死咬着自己以免自己发出声音来。
他向来是个聪明人。
草丛浓密,他此刻一动,便容易被发现,不如隐在此处。
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那些东西走路姿势很诡异,仿佛新生儿一般不知如何控制躯体。
他努力放轻呼吸,然而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听着那些有些奇怪的声音一点点地越来越远。
直到一切回归寂静,他才小心地松了口气。
恰恰在这松口气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
兰辞玉下意识回头,对上了一张腐烂得不成样的人脸,嘴巴张得大大的,裂开到耳根,边上是凝结已久的血痂,此刻正对着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