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鸢解了身上的大氅,盖在他身上,将他抱了起来。
他很轻很轻,没什么重量。
季清鸢将他裹起来,抱在怀里,一步一步往外走。
这是不是避风的地方。
雪花飘落的夜,厚实的雪地上,一行脚印落在地上。
怀中人很安静,这里实在是寻不到山洞,季清鸢只好停在村子不远处的一座山背面。
呼啸的寒风被挡住,稍微好了些。
季清鸢看着他冻得发青的脸和身上的血渍,皱起了眉。
他伤得太重,若是今夜没人来救,他恐怕早就死了。
悄无声息地死在这样一个雪夜,实在对不起他受的那些苦。
季清鸢掖了掖大氅,将他裹得严实些,只露出一条小缝隙。
江岫白被妖兽所伤,加上他身体本就羸弱,服丹的话,恐怕他受不住丹药的灵气。
季清鸢道:“系统,打开道具商城。”
按照系统扣扣搜搜的性子,之前被她坑了两张传送符,如今肯定是不可能再给她治疗道具了。
早些买了,也省得与它做无谓的的口舌之争。
一提到买道具,系统这动作就麻溜得很。
几乎是话音刚落,季清鸢眼前就出现了道具商城的页面,上面是一水儿的疗伤道具。
甚至一大半是专门针对于魔族的疗伤道具。
倒是挺会做生意。
季清鸢嘴角抽了抽,选了个对所有种族都具有内外伤全方面疗愈作用的风神木汁。
系统提示音响起:“滴——,兑换成功,恭喜宿主兑换道具“风神木汁”×1,积分-15,当前积分:39。”
真贵。
季清鸢手中出现了一个细长圆形的透明容器,最上方是一个透明的塞子,堵住了瓶口,里面是绿色的汁液,看着像西方魔法世界里巫婆熬的绿汤。
看着就跟有毒一样。
季清鸢晃了晃这小瓶子,又听系统道:“宿主,给他喂一半就够了。”
季清鸢:“……那我为什么不能只买一半?”
系统干笑几声:“哈哈哈……说不定以后有用呢?”
季清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买都买了,救人要紧。
季清鸢不再理会系统,将那塞子打开。
出乎意料的,塞子拔出,闻到的,是一种草木的清新香气。
季清鸢动作轻柔地掰开江岫白的嘴,小心翼翼地给他灌了进去,差不多灌了一半便及时停了下来。
风神木汁灌了进去,没过多久,江岫白的情况就肉眼可见地好了些。
季清鸢在边上,伸出手去暖他露在外面吹得有些凉的小脸。
江岫白的脸也总算有了些温度。
季清鸢将江岫白的头枕在她大腿上,然后一下又一下地揉捏着他的太阳穴。
她看着江岫白的脸,慢慢地拂掉落在他发上的雪。
不知过了多久,待江岫白脸上稍稍有了点血色时,系统突然道:“宿主,他快要醒了,请宿主即刻躲起来。”
季清鸢眉头一皱:“为何要躲?”
她还打算把江岫白带回去和宋听澜一起养。
养一个她养的起,两个也不是不行。
系统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想法,竟然是叹了口气:
“宿主,不要试图改变他们的命运。”
“原剧情不可更改。”
季清鸢忽地想到被她亲手关进归墟塔里的岑川,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冷了几分。
半晌,她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不死心:“那为什么宋听澜……”
“原剧情中,宋听澜就有被散修救下教导的经历。宿主只是恰恰成了那个散修。”
季清鸢哑然。
老樵夫是江岫白遇见的为数不多的,也是最后一个爱他的人。
可惜老樵夫死在了今夜。
后来的江岫白,沦落为乞儿,活的艰难。又因这半魔血脉,遭人追杀,夹缝生存,处处被人欺。
她想在离开这个时空之前,尽可能保护他些时日。
但岑川一事,已经让她体会到,无论如何,一切都会回归原点,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根线,将他们捆在原定的命运上。
半点更改不得。
他注定要经历那些事。
怀里的人已经好了很多。
季清鸢没说话,眼神复杂地又看了看他,才将他的头放在了雪地上,将她的大氅从他身上拿开,才站起身来。
她抱着大氅,走到了内侧,借着山壁,挡住了自己的身影,时刻关注着江岫白的动静。
任务完成的提示音还没有响起,证明任务还没有结束。
季清鸢浑身裹在阴影里,靠着山壁,关注着外面的动静,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就算她来到了这里,遇见了幼年的江岫白,也救不了他,改变不了命运。
这让她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挫败。
系统也沉默下来,没再说话。
正当这时,躺在外面的江岫白却有了些动静。
睡在雪地上的孩子睁开了眼,恍若琉璃般的黑瞳先是看了看四周。
雪地上的脚印早就被季清鸢抹去。
江岫白自然什么都没能发现。
他眉头蹙了蹙。
明明他记得,有一双温暖的手抚摸过他的脸。
没发现异常,江岫白又低头看了看自己。
赤裸的双足踩在雪地上,直面冰凉,单薄的麻衣贴在身上,有些脏。
这是在村外,麻衣上仍有受伤时的血渍,但身上的疼早已散了大半,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身体还是虚弱的。
他咳嗽几声,一步一步,急切地往村里走。
爷爷还在村里。
那是他的家。
季清鸢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猛地一跳。
这是引山村的方向。
他应该是回去找老樵夫。
可老樵夫现在已经死了。
如今是冬天,树木的叶子少得可怜,没什么阻挡物。
季清鸢只好等他走远了,才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天寒地冻,江岫白身子还没好全,走得有些慢,却又急切得很。他急匆匆地往村里走。
爷爷还在村子里。
他这样想着,然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子里走。
他全然忘记了村子里的人们在他身上涌现出魔气后,就不顾他救了他们的性命,狠心地将他丢出了村子。
村子不远,江岫白进了村子。
或许是因为妖兽被江岫白赶走了,受过一场惊吓的人们大多都早早地回到了温暖的被窝,待寒冷的夜过去,明日再收拾那些狼藉。
但也有不少人家亮着灯。
江岫白不管他们,毕竟他对村民并不关心,也不感兴趣。
他只是执拗地想去找爷爷。
小老头很穷,但会对着他笑,摸着他的头夸他是世界上最好最惹人喜欢的孩子。
偏僻漏风的茅屋出现在眼前,又破又小。
屋顶上遮挡的茅草被那些孩子偷走,屋顶还被妖兽顶破,弄出了一个大洞。
小屋毁了大半。
江岫白急切地往茅屋里走。
毕竟爷爷还在床上睡着。
他走进去,小床正躺着一个枯瘦的老人,衣衫单薄。
老樵夫躺在床上,江岫白凑上前去,只看见老樵夫发青的脸。
他伸手推了推:“爷爷……”
手下触感是冰凉又发硬。
老樵夫死了。
江岫白又推了推老樵夫,老樵夫不应。
江岫白沉默一会儿,又摇摇晃晃地走出屋去。
爷爷应该是冷了,他要去找衣裳。
他往外走去,往那些屋子走,有一件不知从哪被吹下来的破衣落在地上,江岫白弯腰去捡。
他正弯腰去捡,身后却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响。
他身后正站着一个村民,村名手里拿着的家什掉在地上,指着他结结巴巴道:“魔物……魔物……”
江岫白不解地看着他。
村民终于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往后跑,大喊道:“魔物回来了!魔物回来了!他来报仇索命了!”
喊声惊醒所有村民。
家家户户亮起了灯,人们在慌乱中极为默契团结地聚了过来,手里抄着板凳和农具。
人们显然忘记了袭击村落的妖兽是眼前的孩子拼了命赶走的,他们的命是这个小小的孩子救下的。
在江岫白拼尽全力对抗妖兽时,人们只看见了他身上的魔气,并趁着他赶走妖兽奄奄一息时将他丢出了村落。
他们憎恨魔气,也惧怕江岫白是因为被他们丢出村落而回来报仇索命。
自私与狭隘淋漓尽致,围着的人们越来越多,手里的板凳和农具高高举起。
“杀了魔物!杀了魔物!”
“都是这个魔物引来了妖兽!”
“大家一起上,快杀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