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对视,让两人皆是一愣。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怔楞一瞬,宋听澜放下手,才道:“是我吵醒你了吗,阿鸢?”
他在蜀心葵雾里做了一场美梦,梦到他又回到了有阿鸢的梨花镇,梦到阿鸢亲口说她不怪罪他。此刻见到季清鸢,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情愫。
但季清鸢看见他,便想起双月灵谷山洞里,蜀心葵雾梦境中他浑身是血一点点爬上莲影峰的场景。
她亲眼见证了他在她离开后踽踽独行的三年,看他眼泪流尽却连为他挡一挡雪都做不到,如今再次见到他真真切切坐在她床边,眼睛不由得又有些酸涩:“师兄……”
她以为她做得很对,以为他会过得很好,但她偏偏做错了。
见她眼眸泛起雾气,宋听澜刚刚心里存在的朦胧情愫顿时褪得一干二净,有些手足无措地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他说着便欲要去探她脉搏,却不想季清鸢抓着他的衣服,用力扑进了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宋听澜的身子一瞬僵硬起来,手悬在半空中,迟迟不敢放:“……阿鸢?”
季清鸢如今还很虚弱,没有多少力气,抱得也没有太紧,宋听澜摸不清这是什么状况又怕会不小心碰到她身上的伤,只好小心翼翼道:“阿鸢,你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委屈?”
她只抱了抱他,他便觉得心疼,觉得她受了委屈。可他受到的那些苦,却全憋在心里,一言不发。
若非蜀心葵雾,她此生都不会知道他一直困在十年前,苦苦挣扎,停在原地等了她这么久。
季清鸢眼睛更酸,把头埋在他怀里,用力摇了摇头,喉口哽咽,像堵了团棉花,断断续续道:“我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的,闷葫芦,我想起来了……”
她话很轻,却叫宋听澜的心跳都像是一瞬暂停,一句话叫他大脑一片眩晕,心脏狂跳起来,他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嗓音干涩:“你说什么?”
“阿鸢,你……想起什么了?”
数年过去,“闷葫芦”三个字再次在他耳边响起,像个近乡情更怯的旅人,他甚至在怀疑,这是现实还是一场梦?
然而,腰上的双手,怀中的柔软却又无比真实。
季清鸢埋在他肩头,心里满是愧疚:“我想起来了……我们,我们从前在梨花镇的五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忘了你。”
她已经开始哽咽,宋听澜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如同被一个巨大的惊喜砸中,双手颤抖,紧紧回拥住了她,想说很多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不停念着她的名字:“阿鸢……阿鸢……”
忘了他也好,记起他也好,只要她愿意再次回到他身边就好。
直到听到她哭得有些喘不上气,才连忙松开她,自衣襟处掏出手帕,轻柔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珠:“别哭了,阿鸢。”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你还受着伤。”
季清鸢靠在他怀里,被他拍着背顺气,又被喂着喝了几口温水,才平静了些。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忐忑,道:“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解释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具身体里……”
话还未说完,宋听澜便摇摇头,打断了她的话:“没事,阿鸢不知道怎么解释,那就不用再解释。我什么都相信你。”
他看出了她的不安,所以选择明明白白地表达他的无条件信任与支持。
比起这些,他只害怕再次失去她。
季清鸢抓着他的左手,去摸他的手腕,果然看见一条很浅的疤痕。虽然不明显,但也能看出这里曾被人重重割过。
她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腕,道:“疼吗?”
一次次割腕取血,一遍遍尝试,却全都失败,疼吗?
宋听澜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也不擅长说花言巧语,只把左手往后掩了掩:“不疼。”
“不过,阿鸢怎么知道我这里有伤的?”
季清鸢早已不打算再瞒他:“山洞里有蜀心葵雾,我进了你的梦境,看见你受了很多很多伤,吃了好多好多苦。”
宋听澜一愣:“所以……你进了我的梦境?”
所以,梦里的是真的?她真的不怪他当初的任性?
季清鸢点了点头,趁此机会,道:“当年我并非有意不告而别,只是想引开宋立朔,让你平安拜入天极宗,只是没想到宋立朔修了邪术。你当初没有做错事情,不必再为当年之事耿耿于怀。”
愧疚是一把刀,凌迟着他,日日不得解脱。
季清鸢知他少言,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扛,所以更不愿意再让他愧疚。
宋听澜心下悸动,定定看着他,眸子里有紧张亦有期待,他慢慢执起她的手:“那,阿鸢曾经说的话,可还作数?”
既然她想起来了,她当初的话,可还作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