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为怀远,西为云楚,南为季渊,北为雪兔,临昭居中,天下一统,是为当初的朝禹王朝。
云楚在西,其东南可不就是临昭和季渊吗?其中接壤最多的,正是临昭。
康宁帝扶额,瞬间悟了。
“太子这是,还挂念着云公子呢。”福公公道。
康宁帝叹了口气,摇头道:“挂念有何用?当初在的时候不珍惜,现在人没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福公公斟酌着言语,说道:“依老奴看,也并非全是坏事。”
康宁帝看向他:“说来听听。”
福公公接着道:“那临昭的九王爷,也就是云公子,一向贤名在外,爱民如子,前些年水患之时,他便亲临过边境,同当地的太守一同治理的水患。”
“奴才想着,咱家太子殿下性格是偏激了些,有些东西他原先不会,但现在,他应该是想学学那九王爷,去尝试尝试,怎么做个像他那般的人。”
……
宫道之上,谢晏辞一身黑氅,踩着落花,走在那回东宫的路上。
人是走着的,神思却不知飞去了哪里,他双眸微垂,看着脚下,眼神落不到实处。
手指下意识的去摸索袖子里的木簪,食指一勾,那东西便掉到了掌心之中,于阔袖之下掩着,手指紧攥。
他至今不敢去思量,雪霁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
他的烨儿,当真还活着?当真是在那药王谷之中,同药王生活在一起吗?
雪霁说,谢承泽的人之前闯了进去,烨儿很是生气,便将那竹林里的机关迷阵又修整了一番。
还说他身子骨依旧不好,时不时的咳血,但在药王谷里很是自在。
他想象不出来,云烨现在在临昭,是何种模样。
他好想去看看他。
但他是西楚的太子,轻易离不了京,他若想去那里,必须得找个恰当的由头。
东南水患就刚刚好,与临昭接壤,他到了那里后,快马加鞭,只肖三天三夜便能到临昭上都。
但康宁帝不让他去。
谢晏辞站定,回看了眼身后的大殿。
但他得去,他得再去见见他的烨儿,只看一眼也心满意足。
“太子殿下。”
一位公公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拂尘,恭敬道:“殿下,奴才是寿康宫的魏让,太后娘娘让奴才来,传殿下过去。”
寿康宫内,谢晏辞方一挑帘入内,便闻到了浓郁的药汤味儿,苦涩又冲鼻。
三年来,太后没得过什么大病,只是人老了,身子难免不济。
谢晏辞面色不改,正要说话,内室便先传来了太后的声音,浑浊又苍老:“晏辞来了?来,快过来……”
谢晏辞走过去,绕过博古架,这才看清内里的情况。
太后娘娘坐在高位之上,倚靠着软垫,面色不似原来那般红润,其下还坐着三位女子,看样子,应是两位夫人,一个姑娘。
谢晏辞不动声色的扫了眼,而后对着太后行礼:“孙儿给皇祖母请安。”
太后招了招手,让他上前去。
谢晏辞僵了一瞬,脚下未动,反而道:“孙儿方才在御花园站了许久,浸了一身的寒气,还是在下首入座吧,别染给了皇祖母。”
太后听他这般说,也不再计较,笑着让宫人给他斟茶。
谢晏辞静默的坐着,听着太后同几位夫人说话,时不时的还要调笑两声,只觉得无趣极了。
正在他起身要走时,太后东拉西扯,终于把话头带到了他身上。
“瞧瞧,咱们姣姣同你家公子才成亲半年,就怀有身孕了,侍郎夫人当真是好福气。”
年岁大些的夫人一听,赶忙用扇子遮面,笑道:“太后娘娘那里的话,您才是好福气,孙儿个顶个的出类拔萃!”
太后一听,立马畅怀大笑,显然这位侍郎夫人是夸到点子上了。
“你啊,惯会嘴巧!可不能让你家姑娘也学会了去。”
太后说着,看了侍郎夫人身边的女子一眼,侍郎夫人也不动声色的,将姑娘往前推了推。
刚好站到了谢晏辞跟前。
太后对着这女子看了半晌,蓦的蹙起眉头:“这姑娘,哀家看着怎么这般眼熟啊?”
侍郎夫人笑着道:“太后有所不知,我这女儿啊,是大伯家的遗腹子,她的母亲,也就是我那大嫂嫂,是原来容太傅的亲妹妹。”
话音落地,谢晏辞陡然抬眸,看了那姑娘一眼。
太后和那侍郎夫人好像不知,两人继续说道。
“只可惜大伯得病故去的早,我那大嫂嫂整日以泪洗面,生下孩子没多久,也跟着去了,如此,这孩子才被记到了臣妇名下,做了臣妇的嫡女儿。”
她说着,叹了口气,把孩子揽到怀里,神情是万分的心疼。
“这姑娘的长相,随了我那大嫂嫂,她那嫡亲的表兄原是太子殿下的伴读,在这宫里住过一段时日,想来太后看着眼熟,便是因为这个了。”
太后坐在高位之上,不动声色的看了谢晏辞一眼。
见他方才还坐不住的想要离开,现下听了侍郎夫人的话,却安稳了下来,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对着姑娘点点头:“是个苦命的。”
随后试探道:“姑娘可有婚配?亦或是意中人?哀家怜惜你,今日就赐你个赏,帮你定下一桩婚约可好?”
姑娘看了谢晏辞一眼,脸红了个头,一句话都不肯说。
侍郎夫人适时道:“这姑娘怕羞,可臣妇却清楚的很,她这心里,早就装了一人,其余人等说什么都不肯嫁,应是等到了现在。”
屋里的女人一来一回,早就搭好了台子,只等着太后娘娘问上一句是谁,然后再写下诏书,直接赐婚。
太后笑的慈霭,问道:“此人能得姑娘芳心,哀家可知晓这……”
“皇祖母。”
谢晏辞站起身,陡然出声,打断了太后的话:“孙儿还有要事在身,就多加不逗留了。”
随后便迈着步子离去,走的干脆,一点都不给太后面子。
“这……这孩子!”太后喊人喊不住,谢晏辞根本不听她的,说走就走。
一时间,寿康宫气氛凝滞,侍郎夫人也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良久之后,侍郎家儿媳站起了身,向太后告了声更衣,便从这宫中走了出去。
她怀着身孕,一手捂着肚子,一手被下人搀着,走了几步,便朝着东宫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