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七，仍是大雨。
楚文修仍然没有消息。
大雨天，也没法出去查案抓人，也无线索抓人。
辛槐闲得无聊，便再次提审了红姐和霜姨娘。
他一直想不通，红姐楚文修为何会放过知情人霜姨娘？
可面对质问，红姐仍死活不改口，仍是那句“以为霜姨娘什么都不知道”。
而霜姨娘，则干脆是一脸茫然，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外头下着大雨，反正干不了什么，辛槐人也无聊，便同她聊起天来。
“霜姨娘，你是怎么嫁入孙家的啊？”
对这些小事，霜姨娘还是很配合的：
“不瞒大人，妾身几岁的时候，因为家穷，被父母卖到孙家做丫鬟。后来，长大了，被老爷瞧上，纳作了妾。”
“孙有财对你还好吧？”
霜姨娘轻叹一口气：“老爷其实挺好的，给妾身父母送了二十两银子的聘礼。在妾身老家，二十两那可是一大笔钱。妾身父母拿这笔银子盖了房子，买了驴子，给妾身小弟娶了娘子……”
说着说着，她又想起了许多孙有财对她的好，人也感伤起来：“嫁给老爷后，老爷也一直有给银子，妾身拿回家，家里又买了地买了牛……总之，日子过得很不错……老爷对妾身是真的好……”
辛槐愣了一下，问道：“你家兄弟姐妹几个啊？”
霜姨娘无奈又难过地道：“多着呢！听妾身娘亲说，妾身上面最少还有四个姐姐。”
辛槐觉得这话有意思，又问道：“那你姐姐她们呢？”
“除了大姐，其余几个，包括我都被父母卖了……”
“就为了生你小弟？”
“是。不过，也确实养不活……”
辛槐心中复杂，突然道：“你是不是叫招娣啊？”
霜姨娘一愣，诧异地道：“大人，你怎么知道的？不过，不是妾身叫招娣，是妾身的二姐，妾身叫足睇……”
辛槐一时哑口无言。
这重男轻女的世界！
感慨了片刻，他突然盯着霜姨娘的眼睛看着，看了片刻，又突然问道：“被你父母卖出去的那三个姐姐呢？你后来有见过她们吗？都多大年纪了？”
霜姨娘情绪有点低落：“听人说，三个姐姐，死了两个，但二姐还活着。如今应该二十有五了吧？也不知被人牙子卖去了何处……”
辛槐笑了笑，突然问道：“红姐对你很好吧？”
霜姨娘愣了愣，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红姐……是她杀了老爷吗？”
辛槐：“这个你先不要问，你就说红姐对你好不好？”
霜姨娘脸色复杂地道：“红姐……对妾身不错……”
又脸一沉：“但若是她杀的老爷，那她再不错，也是坏人，是为了接近妾身……”
她突然“嘤嘤嘤”地哭了起来：“老爷死了，孙家的钱也没了，往后，妾身要怎么办啊？”
辛槐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回应她。
孙家如今败落，要么，孙夫人孙博文振作起来，重振家业。
要么，变卖家业。
若是变卖家业，像霜姨娘这等未生育的小妾，便只有被发卖一条路了。
送走霜姨娘，狱卒老周又再次送来红姐。
辛槐盯着她，尤其盯着她的眼睛打量着，许久才道：“红姐，孙家的霜姨娘是你妹妹吧？”
猛地听到这话，红姐先是一愣，随后，目光躲闪起来。
辛槐又道：“楚文修穿孙博文的银白色儒衫去孙家杀孙有财，是你的意思吧？你是为了你妹妹吧？顺手除掉孙博文，让你妹妹的日子好过？”
红姐眼神虽然慌乱，但极力否认：“我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
辛槐突然喊了一声：“招娣！”
红姐又是一愣。可很快，又拼命摇头，仍是那句话：“我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
辛槐笑了笑：“红姐，我这么跟你说吧！若是你好好交代，帮我们找到楚文修，你妹妹足睇我们会想办法保下。你想清楚了，你和楚文修是你妹妹介绍给孙有财的，你们杀害孙有财的那晚，也是你妹妹将孙有财叫醒，催他去赴约的。事后，她还隐瞒了此事，若是我们将她判定为你们的同党，不说死刑，但至少十年牢是要坐的。她还那么年轻，若是坐十年牢，出来后还有希望吗？她若是坐了牢，你老家的父母小弟要怎么办？没有孙家补贴，他们只怕要饿死了……”
辛槐边说，边盯着红姐的神情仔细打量着。
他发现，说起霜姨娘时，红姐眼中是温柔的。但说起父母小弟时，她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咬牙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都没说。
辛槐便知。
红姐对父母和小弟是恨的，但对同病相怜的妹妹是爱护的。
见红姐趴在地上不说话，辛槐也不逼迫她，对老周挥手示意：“带她回去，让她好好想清楚。”
等红姐走后，辛槐坐着发了会儿呆，才起身往外走去。
一出来，猛地见外头站着两个人。
一个长身玉立，衣着贵气，面貌阴柔，漂亮的丹凤眼里满是笑意，如沐春风地看着他。
一个黑衣黑靴，背脊挺拔，俊脸微沉，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猝不及防，辛槐差点没被他们吓出心脏病来。
他靠着墙，深吸一口气才拱手道：“大人，真大公子……”
两位大佬啊！
你们不要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好不好？
我身子弱，心脏不好，真受不了这个刺激。
“吓着你了？”真永脸色和煦，声音温和。
说话的这感觉，就像辛槐是他亲兄弟似的，亲热温柔。
若是别人，比如说胡知县被真永这么对待，只怕要高兴得跳起来。
可辛槐不高兴，不但不高兴，反而害怕。
这真大公子，突然这么温柔亲热，又是要唱哪一出啊？
颜少卿没说话，只是转身站在屋檐下，看着外头滴滴答答落下的雨。
然后是真永，也转过身，看着雨幕，道：“春雨贵如油，不错。”
颜少卿也终于开口说话了：“辛槐，没想到，你观察竟如此细致入微，竟然查出红姐和霜姨娘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