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州以为,他抛出这么大一根肉骨头,辛槐必定感激涕零,信誓旦旦。
可没想到,辛槐只是淡淡一笑,拱手行了一礼:“陈大人,查案是我的本职本分,我自会尽力。”
见他竟然自称“我,而不是小的,小人之类,陈知州有些不高兴。
竖子太无礼数!
可一想到这竖子的本事,他又咽下心中的不满,点了点头:“好!”
只要能找回长子,了结和刘家的事,没礼数就没礼数。
衙门里懂礼数的倒是多,可都是废物,连个人都找不到,害得他被姓刘的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门辱骂。
真是气煞他也。
辛槐回复陈知州的态度,颜少卿很满意。
他就欣赏辛槐这不卑不亢的态度。
真永却不以为然。
还不是因为辛槐有了更好的去处,要进大理寺,这小小知州衙门的捕快捕头,哪还入得了辛槐的眼?
好在,当着陈知州的面,他和颜少卿还不至于为了这芝麻绿豆大的一点点小事又互怼起来。
说完字迹一事,颜少卿又道:“第二件事,麻烦陈大人将大公子失踪前的事细细道来。”
这些事,本该在去刘府前就打探清楚的。只是可惜,陈知州被刘老将军气病了,于捕头又不敢乱说,以至于,他们对陈绪之的情况了解甚少。
说起这事,陈知州又气上心头,捂着胸口道:“那孽畜……眼看着就要乡试了,却不想着好好读书复习,整日里只知道想那些情情爱爱,对父母亲人的殷殷期盼视而不见。”
“我忍无可忍,将他好一顿训,结果,他怒气冲冲跑了。以往他也有离家不归的时候,我还当他与同窗喝酒去了。结果,小厮也找不到他,我这才知道,他不见了。正到处找呢!刘家就找上门来,大吵大闹……”
说到这里,陈知州又捂着胸口,喘起粗气来。
看来,气得不轻。
真永直接道:“失踪了快一个月了,我瞧陈知州也不是很着急嘛!”
陈知州捂着胸口,看向真永,叹了口气,道:“之前也常有几日不归的情况,最长的那次差不多半个月。那次也是找了,结果,他……”
说到这里,陈知州面目变得狰狞,咬牙想骂孽子,但最终还是忍着没骂,继续道:“这次,我以为他又是如此。虽然没找到,说不定过几日就回来了,直到将他所有的朋友,所有可能去过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未找到人,这才着急了,才去松山请两位……”
颜少卿真永辛槐对视一眼。
看来,陈绪之这厮只怕是个浪荡子,出去一玩就是大半个月不着家。
啧啧!
至于初一那日在大慈寺出现过的事,陈知州也是承认的:“刘家来闹后,我也派人去大慈寺打听过。确实如此。还不止一次出现在大慈寺,而是数次,都是追逐刘大姑娘……”
说到这里,他一脸的尴尬。
孽子不听话,他也很无奈。
可又想起,那信是伪造的,他又不尴尬了,而是愤怒不已:“也不知是何人,竟然这般卑鄙无耻,陷害我陈家,陷害我儿?”
辛槐静静地听着。
陈知州虽然也不靠谱,但至少比刘老将军要坦诚一些。
颜少卿问了下陈绪之之前去过的地方,又看向辛槐。
辛槐会意,拿出木板纸笔,对陈知州道:“我给大公子画幅画像,拿着画像找人更快。”
陈知州捂着头,对下人道:“你跟辛捕头说。”
下人想了想,叙述着陈绪之的相貌:“公子长得又高又俊,离家那日穿的是件藏蓝色儒衫,袖口绣着竹子……”
辛槐这边画着画像,另一边,颜少卿和陈知州低声说着话。
说的什么,辛槐不知。
等画像画完,他们也说完了,陈知州接过画像看了一眼,又立马捂着胸口,惊讶地道:“竟然和我儿一模一样。”
他看向辛槐的目光,又亲切了些。
会查案,会辨认字迹,还会画像,确实是个有能力的。
见该问的问完了,陈知州也一副虚弱的模样,颜少卿只得让他先回去休息。
就怕他像周主薄一样,气死了。
送走了陈知州,又找来陈绪之的小厮问话。
小厮十几岁的年纪,本该朝气蓬勃,却憔悴消瘦,一副饱受摧残虐待的模样。
想必,因为陈绪之失踪一事,挨了主家不知多少责骂,说不定还挨板子了。
毕竟,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主子一怒之下打死小厮都不算犯罪。
面对颜少卿的询问,小厮战战兢兢:“回大人,三十那日,因为和老爷吵架,大公子怒气冲冲离了府,不许小的跟着。小的担心大公子出事,偷偷跟着,可很快被发现,还被大公子踢了一脚。大公子骂小的,若再跟着,便要发卖小的。小的不敢不听话,只能回家。结果,等了一夜,也未见大公子回来……”
后面的话,跟陈知州说的一模一样。
辛槐问道:“你家大公子不是学武了吗?练的什么?”
小厮:“就是扎马步提石锁这些,后来,大公子嫌进度太慢,又学了剑。”
剑?辛槐和颜少卿对视一眼,又问道:“你家大公子用哪个手拿筷子吃饭?”
小厮茫然,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这个:“右手啊!”
“写字呢?又用哪只手?”
“也是右手啊?”
“舞剑呢?”
“也是右手啊!”
“左手不能?”
“不能。小的从未见大公子用过左手练剑。何况,因为刘大姑娘的事,上个月,大公子左胳膊被老爷一怒之下,拿镇纸砸过,虽伤得不严重,但一直酸痛,不得劲。”
辛槐和颜少卿再次对视一眼。
陈绪之个子高,左胳膊还有伤。
林中树干上那剑痕,应该不是陈绪之留下的。
辛槐又问小厮道:“你可识字?”
小厮点头:“小的也是大公子的书童,识得一些。”
辛槐笑道:“可会写字?来,照着这些字写几个看看?”
小厮不明所以,但仍然照做。
可写出的字只能说中规中矩,比陈绪之的字差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