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永已经听辛槐说过钱有信的事了,知道钱有信可能去过赌场,见颜少卿辛槐眼睛亮晶晶的,便知,这邵家的赌坊只怕就是关键,也打起了精神,开口说话了。
可他一开口便是质问:“你不是才回邵家不久吗?赌坊那么隐蔽的事,你怎么会知道?你父亲不会真将此事交给你了吧?”
邵仵作之前没在颜少卿辛槐身边见过这个小黑脸,但方才辛问事说过,这是自己人。
既然是自己人,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轻叹一口气道:“父亲说将生意交给小的,其实,小的只是个门面而已,并无实权,每日里只需来客栈,去茶馆转转,告诉所有人,如今邵家当家的换人了,换成了邵家的大儿子。知道昨日又死了一个后,父亲怕得厉害,将小的叫回家,先训了小的一顿,又将赌坊一事告知了小的,说,他以后什么事都不管了,都交给小的。”
真永再次质问:“那陆捕头只是个捕头,又不是商人,死就死了,你父亲至于怕成这样?”
邵仵作摇头道:“小的也觉得奇怪。父亲不是普通的害怕,而是深入骨髓的那种害怕。关着门窗,窝在被子里。这么热的天,他却盖着被子,还瑟瑟发抖……”
真永冷笑道:“只怕你父亲跟当年的凶手案有关系,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
辛槐也这么认为。
否则,怎么可能怕成那样?
反应明显不正常。
邵仵作愣愣地看着真永。
真永继续冷笑道:“你是不是也很害怕?知道衙门在查赌坊一事,担心迟早会查到你家,便主动告知我们你家的这些事?”
邵仵作低下头,没说话。
但沉默的态度已算是承认了真永的话。
他也怕死,他不想死,他想活着。
可被父亲推到外头,做了这么久的门面,他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颜少卿看了眼辛槐,起身,又看向邵仵作,俊脸紧绷,沉声命令道:“走,带我们去找你父亲。”
邵仵作还在发愣,就被颜少卿推着往外走去。
他愣愣地道:“大人,你们不吃饭了?”
辛槐:“……”
这大哥是真憨,还是装的啊?
都这个时候了,还吃什么饭?
赶紧去找你那渣爹邵老爷吧!
免得被凶手捷足先登,灭了口。
一行人骑马快速赶去了邵家。
此时天已黑,但气温仍然燥热。
灯笼昏黄的光芒照着两扇不新不旧的红色大门。
这便是邵家?辛槐摇了摇头。
光看宅门,看宅子大小,只能说是一般。
不像是开赌坊的大老板家,过于寒酸了。
不过,他并不了解固辉县城情况,说不定富商的宅子都是这个水平呢?
邵仵作敲门,敲了好一会儿,里头的门子竟然不开,还说什么,没听老爷说他要回来,不开。
好一个嚣张跋扈无礼的门子!
竟将邵仵作这个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这般不放在眼里?
颜少卿可没这个时间看他们磨叽,一个眼神看向齐云。
齐云会意,上前几步,一脚踹上大门。
只听“咔擦”一声,门栓断裂,大门被踹开,门子倒在地上,满嘴酒气,哎呦哎呦地嚎着。
他指着邵仵作,你你你骂骂咧咧,相当不敬。
齐云嫌他挡在大门口碍事,一脚又将他踢开。
颜少卿俊脸阴沉,迈着大长腿跨进邵家,问仍一脸懵逼的邵仵作:“你父亲住哪儿?”
邵仵作咽了下口水,指了指二门:“住主院。”
颜少卿大手一挥,齐云领着护卫冲进二院。
就听里头顿时骂骂咧咧:“大胆,你们什么人啊?敢闯进我家?”
“来人啊!把他们抓起来,报官!”
颜少卿跨进主院,院里就一个陌生人,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绸衫,长相一般,但脾气十分不好,骂骂咧咧个不停。
颜少卿冷眼看着他,沉声道:“我们就是官!”
颜少卿的气势就不用多介绍了,王八气场两米八,那少年不过一个普通富家公子,哪承受得住?
顿时身子一哆嗦,退了好几步,不敢再骂了。
辛槐扫了眼院子。
也就比他在京城住的那宅子大一点点,却要旧一些,破一些。
邵家,无论是从大门,还是到主院,都实在不像是富商家。
倒像是一般商户家。
看着冲进来的众人,少年一时有些害怕,直到看到邵仵作,又再次嚣张起来,伸手指着邵仵作,目光像淬了毒一般,咬牙骂道:“原来是你这个弄尸的小贱人,你竟然敢带着官府的人……”
话还未说完,被颜少卿锐利冷冽的的目光一扫,吓得余下的话咽了下去,不敢再吭声了。
颜少卿又看向邵仵作,问道:“你父亲住哪个房间?”
邵仵作犹豫了一下,才指着正房东屋道:“住这间!”
他们才上台阶,从堂屋又杀出个穿金戴银睡眼惺忪的妇人来,指着邵仵作就是破口大骂。
“你个白眼狼,你来作甚?”
“不知老爷身子不好,要静养吗?”
“你带这么多人,是要害死老爷吗……”
聒噪得很。
她那涂得红彤彤的长指甲差点戳最前面的齐云脸上了。
颜少卿冷冰冰地“嗯”了一声,齐云会意,上前就将妇人推到一旁。
妇人站立不稳,倒在地上顿时哀嚎不已,骂骂咧咧个不断。
可无人理她,一行人穿过堂屋,走在最前面的齐云伸手去推东屋的门。
竟然推不动。
辛槐顿感不妙,连忙道:“齐大哥,快踹开!”
他们从进主院到此刻,骂骂咧咧吵吵闹闹怎么着也有好一会儿了吧?
邵老爷就算睡了,也会被吵醒吧?
也会有所反应吧?
可屋里竟然寂静无声。
不合理,有问题。
齐云一脚踢开房门,冲进屋里,可没走几步,便看着床突然停下了脚步。
颜少卿辛槐也进了屋,看着灯笼照射下床上的一幕,也立马停下脚步。
颜少卿抬手,制止后面的人进屋。
床上趴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后脑勺血糊糊的,脸色煞白,明显已死亡。
床上一滩血,顺着席子滴落到床边的地砖上,血迹旁躺着一块带着血迹的帕子。
现场颇为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