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槐心中无奈。
怎么没关系呢?
常满仓若是有罪,就算颜尚书是清白的,仍会受常满仓连累。
也许性命无忧,但官职……就悬了。
底下人犯事,还是亲戚犯事,上官可是要问责的啊!
辛槐继续分析道:“反正,太平仓粮食大掉包,就算能瞒过常满仓这个主事,也不可能瞒过负责各个粮仓的人。除非,他们全都是瞎子聋子傻子,除非他们也是什么都不管。”
“不可能!”他摇着头,自言自语地道:“这么多万石粮食被掉包,就是瞎子聋子傻子都瞒不住的。所以,我们就从太平仓内部调查。”
他一直摇头,一直自言自语:“几十万石粮食,这么大数目的粮食,是如何换掉的啊?不可能不可能,就算是蚂蚁搬家,这么多粮食,先不管太平仓内部,就是想运到外头,也瞒不过去。太平仓两旁可是金吾卫羽林卫啊!大晚上的,马车哒哒的一趟趟往外拉粮,如何避得开金吾卫羽林卫的眼?就算不是晚上,没有金吾卫巡逻,大白天的也不可能,粮食太多了,瞒不过去啊……”
自言自语了半天,辛槐抬头看向颜少卿,见这厮静静地看着他,顿时一愣:“大人,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颜少卿轻叹一口气:“我和我大哥也分析过了,也觉得不可能,若是时间长些,半年,三四个月,每日借着运送秽物泔水的机会,运几辆车的粮食出去,倒是有可能。”
辛槐愣愣地点了点头:“所以,大人认为是个什么情况?太平仓下面有地道?”
颜少卿点头:“有可能。也有可能,他们不仅监守自盗,还和隔壁狼狈为奸。”
辛槐愣怔着。
也就是说,太平仓和旁边的金吾卫或者羽林卫狼狈为奸,蚂蚁搬家,将太平仓搬空了?
若是这样,倒是说得通。
有金吾卫羽林卫放水,掉包的粮食顺利地离开太平仓,运了出去?
不对不对。
就算有金吾卫羽林卫放水,但这么大规模频繁的运粮,必定会引起其他人注意的。
不够稳妥,不够保险。
或者说,通过另一种办法?
粮食根本不必搬上车,也不必拉上马路,只需隔着院墙,扔到隔壁就行。
一晚上扔个一两万斤,轻而易举。
既快又隐秘,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低头沉思着。
可若是这样,那些砂石又是怎么来的?
掉包多少粮食,就得有多少砂石。
运送粮食显眼,运送这么多的砂石进太平仓,同样显眼。
还是说,那些砂石是从隔壁弄来的?
辛槐抬头看向颜少卿:“若是和隔壁狼狈为奸,那换出去的粮食,换进来的砂石,那么巨大的数目,又是如何运来运走的呢?而且,这动静也不小,知道的人更多,这样暴露的风险岂不是更大啊!”
颜少卿点头:“我们兄弟也这么分析过,也觉得此事蹊跷。”
辛槐问道:“大人和金吾卫羽林卫关系很好吧?”
颜少卿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我和他们的百户曾在北疆打过仗。”
辛槐:“所以,大人其实是不相信,他们会和太平仓做出狼狈为奸之事?”
颜少卿点了点头,为难地道:“我是不愿相信的。他们的为人……铮铮傲骨,做不出此等事。”
他目光失神地盯着车厢顶:“我还想过,会不会是他们的上头避着他们做的。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又不是一根针,这么多的粮食,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瞒过两位百户?那里可是相当于一个小型军营,住着几百号人,人多眼杂,怎么都躲不开。”
辛槐想了想,道:“会不会跟金吾卫羽林卫无关,会不会是太平仓底下有条地道?”
地道这种东西辛槐可熟悉了。
在松山,那么小小一个县城,因为白莲教,不知挖出多少地道暗室。
京城这么大的地方,必定也少不了地道暗室。
常满仓家不就有一个?
颜少卿点了点头:“也有可能。待会儿去了太平仓,查查就知道了。”
辛槐看着眼前面目英俊,但眼带疲倦的颜少卿,他难得地带着怨气地道:“大人早有猜测,却不跟我说,看着我一个人像个傻子一样在分析来分析去。”
颜少卿唇角上扬,勉强笑了笑:“就算我不说,用不了片刻,你也会想到。”
辛槐不高兴:“大人,既然是一起分析案情,自然是我分析您也分析啊!就光听我一个人在这儿叨叨叨的……”
颜少卿无奈地笑了笑:“抱歉,我今儿心情有点乱。”
何止心情有点乱?注意力也很不集中,除了“很有可能”“你说得有道理”之外,都没怎么发表意见。
辛槐都要怀疑,这厮有没有在认真听他说话?
不过,人家都道歉了,辛槐也不生气了,轻叹一口气:“不,是我疏忽了。这些事,昨日就应该想到,就应该去查的。”
可当时,邢侍郎杜御史认定了颜尚书就是主谋,而常满仓则听命于颜尚书杀人放火烧粮。
一样样无法反驳的证据摆了出来,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
他一时着急,失了分寸,急着找线索为颜尚书解围,也就未调查太平仓其他人员,也未想过粮食是如何运出去的,砂石又是如何运进来的。
是他工作失误了。
见他一脸的懊恼,颜少卿心情越发沉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道:“这事不怪你。现在查也不迟,还来得及。而且,我已派人去找常满仓了。”
辛槐根本不抱希望,要是有那么好找,刑部早就将人找到了。
何况,还有皇帝的的人也在找呢!可到如今,仍然未找到。
辛槐轻叹一口气,道:“刑部从昨夜便开始找了,若是被他们先找到,只怕是杀人灭口啊!”
颜少卿沉默着。
他也知道自己晚了一步。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被皇上禁足,他们兄弟俩也是无可奈何。
辛槐靠着车厢壁,双目无神地望着车厢顶:“也说不定会被白莲教先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