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槐心中暗叹一口气。
是他幼稚了,总是用简单的思维看待朝堂,看待皇帝。
他此刻也大概能理解,为何此次的案子,二皇子监督办案,却很少开口说话表态了。
估计也是在担心,一旦频繁为他们说话,会遭皇帝忌惮猜忌吧?
真烦!
还是验尸查案简单,政治对他来说太复杂了,他没那个脑子。
扯远了扯远了。不是在说常满仓外室自杀一事吗?怎么又扯上颜家了呢?
……
刑部离得不远,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一下马车,辛槐一时愣怔住了,好家伙,之前雪才薄薄一层,这才多久啊?雪就已厚厚一层了,一脚踩下去,踩出深深一个脚印。
他转身抬头看着这银装素裹的世界,心情很不好。
这么美好的世界,为何总有这些糟心的事啊?
他又转回身看着这个和大理寺差不多气派的刑部衙署,心情越发郁闷。
这刑部就像洁白大雪下的黑泥,外头好看内里脏。
明明是维护律法之地,可为何轮到他穿越,刑部就成反派了呢?
辛槐又转头看向颜少卿。
颜尚书似乎也关在刑部,不知此刻颜少卿心里作何感想?
可颜少卿脸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来。
倒是沉得住气!
因为有邢侍郎的许可,又加上有小冯公公陪同,辛槐颜少卿两人进入刑部衙署并未受阻。
接待他们的刑部主事脸色虽然不好,但并未为难他们,而是直接领着他们去了刑部的停尸房,指着数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中的一具道:“常满仓的外室便是这个了。”
一进停尸房,小冯公公被里头混浊腐臭的气味熏得差点吐了。
这也太臭了。
颜少卿辛槐却还好。
他们时常进出停尸房,对里头的气味已习惯了。
辛槐看了眼主事手指着的尸体,拱手道了谢,又问道:“敢问大人,可以解剖吧?”
这位面容干扁留着八字胡的刑部主事竟然知道解剖一词为何意,板着脸,冷声道:“随便。”
他这副无所谓的态度弄得辛槐越发没信心了。
难道常满仓的外室真是死于自杀?
颜少卿揭开尸体上的白布,辛槐戴好面巾围裙鱼鳔手套,上前几步,盯着木桌子上的尸体。
额头上有个青紫色大包,鼻青脸肿,连五官都看不出原本模样了。
这个样子,只怕是亲妈来了,也认不出来吧?
可脸都肿得跟猪头样了,偏偏还能看到脸上的脂粉,那模样,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颜少卿转头看向那刑部主事,冷声问道:“怎么打成这样?”
刑部主事淡淡地道:“进刑部监牢的都是什么人?那可都是罪大恶极之人。这卫氏,一个新来的,进了监牢,许是不懂事惹到同监舍的犯人了,被揍一顿也正常,跟我们可没关系。我们刑部就算动刑,也不会打脸的。”
说到最后,他一脸的不屑。
也不知是不屑于打女人的脸,还是大理寺有打犯人脸的习惯,他对此十分不屑?
颜少卿也未揪着这事不放,只冷眼看那刑部主事,问道:“人是怎么死的?”
许是在自家的地盘,硬气,又或是心理素质超好,面对颜少卿咄咄逼人的注视,那刑部主事竟然面不改色无动于衷,仍神情淡淡地回答道:“撞监牢门死的。”
又挑眉看着颜少卿,问道:“下官得到的消息,查案的是辛问事,监督是小冯公公,不知这位大人又是哪一位?”
明知故问!颜少卿冷眼看着他。
这厮……倒是伶牙俐齿。
老板被如此对待,辛槐心中不好受,就要开口为颜少卿出头,却被他长胳膊一把拦着。
颜少卿侧头看辛槐,轻声道:“开始验尸吧!”
说完,站到一旁,不再言语。
不说话就不说话,反正待会儿和辛槐单独在一起时,他想说什么都可以。
只是个形式而已。
看着颜少卿平静冷硬的脸色,辛槐心情复杂。
这厮在他心中一向是硬邦邦的钢铁大直男,没想到竟是个能屈能伸的?
佩服!
小冯公公低声提醒道:“辛问事,开始吧!”
辛槐平复了下心情,低头看向尸体。
是不是撞柱而亡,验尸解剖后就知道了。
老规矩,先检查死者头口鼻眼部位,看是否是中毒。
又检查衣物,看衣物上是否有异样。
进了大狱,第一件事便是扒了嫌犯的外衫。
因此,此刻,尸体上穿的是白色的中衣。
虽然满是血迹污渍,并不干净,但仍能看出,中衣料子很不错。
辛槐看了几眼,又去看手,看手指,看指甲指甲缝里有无异样。
又脱了衣物,看体表,看是否有瘀斑。
看尸斑,看尸僵情况,判断死亡时间。
粗检结束,见他直起腰,小冯公公连忙问道:“辛问事如何?”
辛槐直起腰,道:“根据死者尸斑尸僵角膜情况,死亡时间大概在十二个时辰左右。无中毒迹象,死前被殴打。尤其是头皮,被拉扯极为严重。”
停顿了一下,他又道:“不一定是自杀,有可能是他杀。”
小冯公公一愣:“不是自杀?”
辛槐点头:“有可能是有人拽着她的头发,用她的头撞门柱。”
说这话时,他看了眼八字胡主事。
这人顿了一下,脸色有片刻的慌乱,但又很快恢复平静。
小冯公公也顿了顿:“只是推测?可有证据?”
辛槐点了点,掰开死者头发,让小冯公公颜少卿看死者的头皮。
头皮确实被拉扯得厉害,有一处地方,头发几乎都被扯掉了,青紫肿胀的头皮上满是黑色的血点。
可这并不能作为被拽着头发撞柱而死的证据,除非还有人证。
小冯公公问道:“或许拉扯头发是撞柱之前,审问时的事呢?”
辛槐未置可否。
见他没有继续的意思,小冯公公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辛问事你不开膛吗?”
辛槐摇头:“没必要。”
他看着小冯公公,一字一顿,沉声道:“从死者的皮肤,体态,卫生状况,我认为这不是常满仓的外室卫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