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槐转头看向八字胡主事：“这位大人，你们抓卫氏回来时，她正吃饭？”
不对啊！按时间，卫氏应该是昨日上午死的。
一个时辰之内……
那也是上午啊！
谁会在早上或者半上午的吃鲍鱼片这种东西啊？
可主事摇头道：“我不清楚，不是我去抓的人。”
辛槐笑了笑：“我在太平仓解剖那具焦尸，发现了胃里的酱牛肉和鲍鱼片。于是，邢侍郎等人，担心我们查出焦尸和卫氏的关系，于是干脆灭口。杀人之前，刑部的狱卒见卫氏貌美，便起了歹念，在施暴过程中，抓着她的头发撞在地板上，弄死了她。”
八字胡主事被他不差分毫的分析，还有这笃定的口吻弄得心慌意乱。
但仍嘴硬道：“不知道辛问事在说什么，我之前已经说过了，这是女监舍里的女嫌犯干的。不……”
他又改口道：“昨日有男监舍的囚犯跑到了女监舍……”
对上颜少卿锐利冷冽的目光，小冯公公笑眯眯的眼神，他编不下去了。
小冯公公笑道：“不知道说什么，那就去皇上面前说。”
可都这样了，八字胡主事仍咬死了卫氏死于囚犯的折磨，跟刑部并无关系。
辛槐又问：“不是说卫氏有个小儿子吗？人呢？”
八字胡主事摇头道：“抓人的时候没看到那小孩。”
小冯公公一声令下：“将尸体带去太平仓。”
又指着八字胡主事：“还有他。”
这厮竟然也不惧。
也不知他是有所依仗呢？
还是对卫氏之死真不知情？
从停尸房出来，呼吸着外头冰冷但清新的空气，辛槐长吸一口气。
小冯公公的反应比他还要大，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心中嘀咕着。
停尸房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太臭了。
还是外头的空气好啊！
唯有颜少卿，面不改色，从容淡定。
辛槐都要嫉妒他了。
这厮，不怕冷不怕热，不怕臭不怕恶心，很适合狱卒这份工作啊！
哦，不行。这家伙怕脏，有洁癖。
这厮只是忍耐度高而已，等待会儿回了家，这厮肯定要将衣服都扔了，再好好泡个澡，冲洗干净。
辛槐看着仍然飘着鹅毛大雪白茫茫的世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终于又有线索了。
见他心情不错，颜少卿一直紧绷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些，问道：“你何时去了解的卫氏？”
辛槐转头看了眼他，又看了眼小冯公公，笑道：“保密！”
见他还保密，颜少卿扬唇轻轻笑了笑，又见他肩上帽子上落了一层雪，脸色还有些发红，连忙轻轻拂去他帽子上肩上的雪，催他上马车：“外头冷，上车。”
小冯公公就这么看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也不说什么。
今日，皇上的态度又变了。
对颜尚书的怒火少了五分。
只要能尽快破案，只要证据没问题，颜少卿掺和查案的事，他才懒得多管呢！
下雪时根本不冷，至少要比昨日暖和。
但辛槐也不想自己病情加重，不用颜少卿催，连忙上了马车。
颜少卿将手炉塞辛槐手里，又给他披上之前脱下的裘袍，给他系带子时，这才注意到那不俗的皮毛，问道：“这是真永送你的？”
这狐裘可不便宜，就连他，今年也只做了两件新的。
辛槐抱着手炉，打了个哈欠，点头道：“是张道士拿来的。”
张道士便是那男道士。
相处这么久，辛槐只知道人家姓张，连人家叫什么，道号什么，是不是真道士都不清楚。
真永也从未连名带姓地喊过这男道士。
就连姓张，还是一次，那女道士冲男道士发火时，说了一句：“姓张的……”
他才知道人家姓张。
颜少卿帮辛槐系好带子，坐回对面，轻轻笑了笑：“等这案子结了，让林叔给你送几张普通些的皮子。”
难怪之前辛槐不愿穿这裘袍进大帐篷，就这狐裘的品质，那邢侍郎杜御史必定要说难听的话。
辛槐心里想着事，没认真听他这话，见马车启动，连忙看向车窗帘缝外，问道：“大人，您都来了刑部，不去看看颜尚书吗？”
颜少卿掀起车帘，看一眼前头小冯公公的马车“哒哒”地走着，又看一眼后头跟着的运尸的板车。
他摇头道：“我父亲已移送去了太平仓，由金吾卫看管。”
辛槐这才放了心。
难怪之前进刑部大门时，这厮脸色平静，原来是颜尚书换了地方，更安全的地方。
金吾卫是皇帝的禁军，跟刑部，跟大皇子都没关系。
而且，以颜少卿和金吾卫羽林卫百户的关系，想必不会苛待颜尚书。
辛槐靠着车厢壁，摇头道：“来之前，看邢侍郎那自信的模样，我还以为卫氏之死没有问题呢！”
按理，邢侍郎应该多多少少知道他验尸本事的，为了糊弄他们，还给尸体洗了澡，擦了胭脂，这说明他们是知道的啊！
那么自信，尸体却那么敷衍。
不理解。
颜少卿放下车帘，看向辛槐，也摇了摇头：“也许邢侍郎并不知道卫氏之死的真实原因。这衙门里，欺上瞒下的事还少吗？”
辛槐看着他：“大人的意思，卫氏之死邢侍郎可能并不知情，狱卒们不小心弄死了卫氏，于是谎报情况，说她是撞柱而死？”
颜少卿点了点头：“有可能，”
辛槐愣了一下：“若是这样，那刑侍郎就没想弄死卫？”
那他的那些推测，许多就不成立了。
颜少卿摇头：“刑部到底有没有弄死卫氏的意思，暂时还不得而知。不过，审一审那主事就知道了。”
辛槐低头。
也是，小冯公公要带八字胡主事回太平仓，有冯公公等人在，肯定会审问一番的，到底什么情况，一审就知。
见辛槐变得有些沮丧，颜少卿连忙转开话题，问道：“方才在里头不方便说，那焦尸和卫氏吃的是一样的东西，他们不会是一起吃的饭吧？”
辛槐点头：“焦尸应该是和常满仓认识，在卫氏家一同吃了晚饭……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