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少卿还想安慰辛槐几句,可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顿,紧张起来:“若事情真像你分析的一样,大皇子肯定会杀了户部那人,直接灭口的。”
他一时着急之下,竟然直接将大皇子喊了出来。
辛槐被他吓了一跳,都忘记自己的那些后怕了,愣愣地看着他:“只怕是啊!”
方才还精神的颜少卿顿时萎靡起来。
他们分析得再多,分析得再对,若户部那人也被灭了口,那就什么都没用了。
马车停下。
太平仓到了。
辛槐解下裘袍,下了马车,和小冯公公颜少卿先去了大帐篷,找冯公公二皇子福康公主汇报了调查的结果。
至于辛槐在马车上的推测分析,其中关于颜尚书可能被栽赃陷害了这事,他们也直接说了。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遮掩的?
当然了,没有直接提大皇子的名字,只说了“幕后主使”这四个字。
等他们说完,冯公公沉默着,二皇子也沉默着,福康公主也沉默着。
倒是邢侍郎,反驳连连,断然否决还存在幕后主使一事,此时他也不装了,直接指控是颜尚书主导了一切。
而辛槐是颜家的人,自然包庇颜尚书,为他说话,为他开罪。
并否认辛槐的调查:“冯公公,二皇子殿下,公主殿下,辛问事的调查不可信。他的这些推测更是无稽之谈。”
冯公公不高兴了,尖着嗓子慢悠悠地道:“邢侍郎这么说,就是不信宝川咯?”
宝川就是小冯公公。他可是皇上和冯公公派来监督辛槐办案的。
邢侍郎否定辛槐,也就是在否认小冯公公的公正性。
邢侍郎被堵得一时哑口无言。
小冯公公脸色不好:“邢大人,您就算不信咱家,可咱家身边,还有皇上的人呢!邢大人是不信他们,还是不信皇上?”
辛槐愣了一下,眼角余光偷偷看了眼今日跟着他们的那几位侍卫小太监,这才知道。
原来,皇帝不仅派了小冯公公来监督他查案,还派了这几位啊!
好在他谨言慎行,未做过什么逾矩之事……
不,也不知和颜少卿同坐一辆马车,分析探讨案情算不算逾矩?
若是,只怕要不好。
不过,他解剖卫氏,以及询问卫氏的街坊邻居,皆是众多人有目共睹的,不存在违法之举,也无弄虚造假。
只要查案没问题,证据没问题,其它的应该没那么重要吧?
他这边,正低头胡思乱想着。
他旁边不远处,邢侍郎则心急如焚。
被小冯公公大帽子这么一扣,他能不着急吗?
冯家父子是皇上最宠信的太监,不能轻易得罪了。跟着小冯公公监督辛槐的那些侍卫小太监也是皇上的亲信,也不能得罪了。
真是憋屈,他堂堂刑部侍郎,竟然被这群武夫,这群阉狗压制着,欺人太甚!
最终,邢侍郎选择了闭嘴。可冯公公偏有话要问他:“邢大人,不知卫氏尸体被掉包一事,您如何解释?”
邢侍郎看了眼后面低头躬身站立的八字胡主事,心里气得很。
蠢货,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要你们作甚?
可他心里虽虚,但气势上和八字胡主事一样,强硬得很,咬死了弄错尸体是仵作的过失,咬死了卫氏是被监舍的囚犯强暴弄死的,跟刑部的人无关。
他想通了,他怕什么?
那辛槐说得再多分析得再多也没用,得有证据才行。
除非人赃并获,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就凭颜尚书是户部尚书,就凭常满仓和颜尚书的关系,就凭常满仓那些累累罪行,颜尚书也好不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刑部的这些事只能算是小错,最多被皇上训一顿,但姓颜的得扒一层皮。
对他的狡辩,福康公主只冷笑一声,什么都未说。
能说什么?
刑部确实有私心,假公济私,甚至,还可能参与了太平仓火灾案。但颜尚书也不冤枉。
就算他是清白的,但常满仓不是他亲戚吗?
既是属下,也是亲戚,颜尚书未加约束,以致酿成大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这些人她都不关心。
福康公主转动着头,面纱转向辛槐颜少卿。
她如今只关心这两人。
辛槐还好,她必定会护着,但颜少卿她只怕护不住,以父皇如今对颜家的猜忌,这次的事,颜少卿只怕要脱一层皮了。
案子查到如今这程度,冯公公对邢侍郎和辛槐颜少卿之间的冲突已不在乎了,他只想尽快查清案子,找回被掉包的粮食。
“辛问事,做得好!搜查那两家店铺时,咱家正好抓了一批人,一起去看看,有没有认识的?”
冯公公二皇子带头出了帐篷,朝不远处的临时监牢走去。
还未到,和辛槐并排走着的颜少卿看到了栅栏外头的许河。
颜少卿走了过去,和许河低头说了几句,又走回辛槐身边,凑近他,压着嗓子低声道:“查过了,这几日户部,上了怀疑名单的官员全部到岗,无人缺勤。”
辛槐沉默着,低头继续慢慢地走着。
理解。这个时候,若是缺勤,岂不是显得突兀,反倒有了嫌疑?
无人缺勤说起来还是好事,至少,户部那人还未被大皇子灭口。
颜少卿继续道:“但有人认出了画像中的人。”
辛槐脚步一顿,抬头看向颜少卿。
颜少卿阴沉着俊脸,冷声道:“那人虽不是户部的人,却是户部一位官员的小舅子。”
辛槐连忙问道:“哪位官员?”
颜少卿:“左侍郎应修远。”
辛槐一愣。
那位清贵世家出身的左侍郎?
他连忙问道:“大人确定,他还活着?”
颜少卿点头:“还活着。”
辛槐顿时松了口气。
之前还担心幕后之人会被大皇子灭口,若是那样,他们就真的难查下去了。
幸好没有。
颜少卿继续道:“也不是正经小舅子,而是他其中一个小妾的弟弟。我大哥已派人找去了。”
辛槐只觉无语至极。
又是尚书,又是左侍郎。
又是表连襟,又是不正经小舅子。
拔出萝卜带出泥,这案子不好收场啊!
只怕无数人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