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拿到京城染房的名册，辛槐看了一眼。
好家伙，三十多家。
但他仍耐着性子，一家一家仔细地在堪舆图上标记好。
福康公主在一旁看着，问道：“你就肯定是京城的染房？就算是京城的染房，说不定是马车经过染房，染上了颜色，但马车出了城呢？”
辛槐手中的动作不断，边标记边回答道：“那大胡子不是说了吗？先天傍晚时还见到那马车了，早上就让他洗车轱辘，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进出京城吧？而且，还有宵禁呢！”
福康公主淡淡地道：“对有些人来说，宵禁可不管用。”
辛槐愣了一下。
也是。
但又道：“可几十万石粮食，要运走，多次反复，不可能不引起人注意。难道都是打着运酒这个幌子？”
福康公主道：“运酒这个幌子很好啊！每日里都有新的酒酿了出来，每日都要往外头运酒，正好把从太平仓里弄出来的粮食运出去。他们当初选择开酿酒坊，不就是这个打算吗？”
辛槐沉默着。
幕后之人确实是个善谋略之人。
高！
见他沉默着不说话，福康公主又道：“至于你之前问过的，酿酒坊为何会开在寸土寸金之处？这当然是从成本角度考虑，可幕后之人弄这个酿酒厂，可不是要靠酿酒坊挣钱，人家只是需要一个幌子，一个储存粮食之处，一个……”
辛槐接话道：“一个中转站。”
福康公主：“我也派了人去打听过。酿酒坊周边的街坊邻居确实也有你这些疑惑。但人家老板都不在乎，别人议论就议论呗！”
辛槐也觉得自己关注点岔了。
“不知能不能去打听一下，那些打着运送酒水名义的马车都经过些什么地方，又最终去了哪儿？”
福康公主看向小冯公公：“公公，父皇给我的人都用完了，得向您借人了。”
小冯公公连忙拱手：“公主殿下，奴婢这就去找义父借人。”
那边小冯公公吩咐小太监去找冯公公，这边辛槐继续在堪舆图上将染房一一标记出来。
等小冯公公吩咐完事，又回到堪舆图旁，辛槐已经在上面将所有的染房都标记好了，插着红色小纸旗，一目了然，看得小冯公公眼睛一亮。
可辛槐并没多高兴。
这些染房既有在内城的，也有在外城的，分布面积颇广，若是一家一家找，难！
他想了想，又道：“公主殿下，公公，我们换个思路。先在内城外城，寻找那些能堆放大量粮食的地方，比如说仓库，空置的大宅子，再看附近，或是沿途有没有染房。”
小冯公公点了点头：“这个不难办，找各个城区的五城兵马司负责人，他们对这些熟悉，一问便知。”
等冯公公派来帮忙的人来了，小冯公公将辛槐的话吩咐了一边，又给了每人一份名单，让他们找去。
做完这些事，三人又再次围着炉子坐着。
能做的他们都已经做了。
能不能找到粮食，能不能证明颜尚书清白，就在今日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到傍晚时分，冯公公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已控制住应侍郎。
只是此人嘴硬，任如何审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还说什么他小妾几十个，个个兄弟姐妹一大堆，这些不正经亲戚加起来也有百来号人，这么多人，绝大部分他都未见过。
既然都未见过，就算他们干违法的事，跟他又有何关系？
倒是颜尚书和常满仓，既是亲戚，也是属下，关系比他和这个不正经小舅子亲密多了。
不去审问颜尚书，抓着他作甚？
逻辑清晰，嘴巴子利索，怼得询问之人哑口无言。
福康公主摇头道：“若没有人赃并获，难。应侍郎是父皇年轻时的伴读，情义不比旁人。若没有有力证据，不好对他用刑。难。”
辛槐心情变得沉重：“不是说，不是户部的人认出的朱华吗？既然认出来，那朱华平时必定和应侍郎关系亲近。那他什么不认识，不熟悉这些言论就不可信了。”
福康公主仍是摇头：“什么都没有人赃俱获有用。”
辛槐顿时闭了嘴。
他能说什么？
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
颜少卿，加油啊！
这个案子，他只能在查案找线索上帮点忙，而追捕寻人寻物是真不在行啊！
这一晚，辛槐没有回家。
家里人都不在家，回去作甚？
福康公主却不得不回宫了，她到底是公主，还是未婚的公主，和他们一群大男人凑在一起查案已经够遭人诟病了。
若晚上还不回宫，还和辛槐一外男凑在一起过一夜，指不定要如何被人非议呢？
公主确实身份尊贵，但也要循规蹈矩不是？
最后，大帐篷里只剩下小冯公公和辛槐，以及，男道士。
这厮，白日里被颜少卿打发去找常满仓了。
晚上，他自己又回来了，说什么，他的任务是保护辛槐的安全。
辛槐也未拒绝。
他虽然身在营帐中，外头就是金吾卫羽林卫，身边还有小冯公公等太监侍卫，但福康公主回宫了，保护伞不在了，未必没有人不想杀他。
毕竟，这案子，绝大部分线索都是他查出来的。
杀了他，一了百了，也许案子就查不下去了呢？
第三日早上，雪终于停了。
辛槐趴在桌子上，断断续续地睡了一晚，早上听着外头的动静，睁开眼睛直起腰，看向同样靠着桌子歪了一晚，随便对付的小冯公公。
小太监送来热水青盐柳枝帕子，伺候他们洗漱，又送来吃食。
辛槐感觉人很不舒服，头昏脑涨，还有点烫，一副要生病的前奏，端着粥碗，一点胃口都没有。
小冯公公端着粥碗，问送饭的小太监：“这位公公，可有新的消息？”
小太监一脸为难地道：“辛问事，早朝已经下了，从御书房传来的消息，皇上龙颜大怒，今儿是最后一日，若是再找不到常满仓，再找不到粮食，只怕就要对颜尚书动大刑，查抄颜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