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齐云不敢乱说话,尤其不敢非议太监,就怕给主家,给自己招来祸事。
以前颜家鼎盛时,他们都被二公子教导着要谦虚低调。如今颜家落魄了,他更加得谨言慎行。
辛父有点担心:“宫里来人作甚啊?”
齐云笑着安抚道:“辛老爷放心,皇上如今正器重辛问事呢!定是皇室宗亲出了什么案子,请辛问事去看看。”
正好,西席先生,祁瑁,胡青青也出来了,听了这话,心口都是一紧。
外头的传言果然没错,辛大人果然得皇上器重。
竟然有宫里的公公亲自来请,皇上还赏了辛父补品呢!
马车上,小冯公公递给辛槐一封信:“这是福康公主让咱家给辛问事的。”
辛槐连忙道谢,接过,打开看了一眼。
就寥寥几句话:真永和我说了。父皇同意了。冯宝川可信。
辛槐便知,他大概是要去做甚了。
必定是皇帝答应了让他造武器的事。
可他们去的却不是兵仗局。
马车一直走一直走,出了城,仍一直往外走。不知走了多久,入夜后,终于停下。
辛槐跟着小冯公公进了一个庄子。
庄子外头守卫森严,里头同样森严。
等进了最里头一个院子,见到上百个匠人,高炉,青铜,铁块,煤炭等物。他便知,他需要的一切,福康公主都已经为他准备好了。
既然万事俱备,那没什么好说的,放手干吧!
他可不能让福康公主去和亲。
辛槐就这么留下了,没日没夜地画图,给匠人讲解,看匠人锻造。
尝试,失败,再尝试,再失败……
经过一次又一次地失败,终于打造成功。
又经过数次试射,数次失败,终于成功了。
那震天的炮声镇得在场所有的人心惊胆战,等测量的人回来,报告了结果,众人又是一阵大声欢呼。
射程达六里的火炮,一炮弹射过去,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这般大杀器,闻所未闻。
可他们大康如今有了。
有了这般威力巨大的杀器,还怕什么鞑子?
等去宫里报信的人回来,小冯公公连忙命人将打造好的炮管分装,还有炮弹,火药手雷等物,全部包裹得严严实实,分成几十辆马车,明日一大早,他们就要出发去往北疆。
一个多月过去,马上就要过年了,北疆战事艰难,他们得抓紧点。
辛槐看了眼那些匠人,又看向小冯公公。
如今火炮打造成功,皇上会不会杀这些人灭口啊?
就像那些修皇陵的工匠一般,等皇陵修好,工匠们都会被坑杀,以免泄露皇陵的秘密。
火炮的秘密虽远远比不上皇陵,但以当今皇帝那胆量,那气量,指不定会干出杀人灭口这种事。
若是这样,那这些人就太悲惨了。
小冯公公明白他的意思,拉着他进了屋,两人边烤着火,边说着话:
“辛问事尽管放心,不会发生您担心的那些事。这些工匠皆是工部的匠人,皆是拿了一大笔安家银子,签过生死状的,此生再不见家人,一生为皇上所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们中的许多人都被割去了舌头,对这样的人,皇上放心。”
辛槐心中虽仍然难受,但也放了心,笑了笑:“多谢公公。”
他早就发现了,这些人中很多人都不能说话,但耳朵是好的,他说的,他们都听得懂。
割舌……听起来很残忍,可在这个时代,也是没办法的事。
至少有一大笔安家银子,够家人过上稳定的生活了。
这已经比绝大多数的百姓过得要好。
他又突然苦笑一声。
他真是多虑了,其实最危险的人应该是他。
皇上要真是计较,第一个杀的人就是他。
他不仅会配黑火药,制手雷,还会打造火炮,弄的这些东西样样危险无比。
人自然也是危险分子。
皇帝怕的就是他这种人。
可既然福康公主说没事,就应该没事。
他应该相信福康公主的。毕竟,福康公主可是……他最好的好朋友啊!
这一夜,他一觉安全地睡到大天亮。
因为急着赶路,辛槐都未能和家人告别,只能托人带话。
后日就是除夕了。
这一年过得真是……
端午,中秋没和家人一起过,如今,竟然连最重要的除夕也不能和家人一起过。
太难过了。
可一想到在北疆奋战的颜少卿,以及无数军士,他又不觉得难过。
至少,他不用面对刀光剑影,生命没有时时刻刻面临危险,吃得好,住得好,穿得暖。
已经幸福一万倍了。
过年什么的,不重要了。
辛槐和小冯公公同坐在一辆马车上,和装载着火炮的车辆混入运送粮草的车队中,往北边而去。
牛马车,粮草,冬衣,民夫,押送的军士……
队伍延绵数里,甚是壮观。
辛槐掀着车窗帘子看着外头那些装满粮草的板车,心里想着。这些是不是颜少卿他爹给筹备的?
“阿秋”
北风呼啸,辛槐被吹得直哆嗦,连忙放下车窗帘子。
“辛问事,给!”小冯公公将一个手炉塞辛槐手里。
这一个月里,辛槐在庄子里闭关了多久,小冯公公便陪了多久。
监督是一方面,也顺带着照顾辛槐。
辛槐的饮食起居,皆是小冯公公亲自负责。
就怕照顾得不好,辛槐生病了,耽误了正事。
没想到,火炮打造好,小冯公公竟然也跟着去北疆。
难为小冯公公了。
辛槐心中暗叹一口气。
小冯公公明明可以留在京城享福的。
见他神色复杂,一直看着自己,小冯公公笑了笑,问道:“辛问事何故忧愁啊?”
辛槐也笑了笑,拱手道:“公公深明大义,为国为民,佩服佩服。”
小冯公公无奈一笑:“辛问事可别这么说。”
他将车窗帘子掀开一条缝,看向北方,轻声道:“辛问事,实不相瞒,咱家,还有咱家义父皆是北疆人,因为故土被鞑子所占,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这才来了京城,净身做了太监。可咱就算是低贱的太监,也是大康的子民,心里念着的一直都是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