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思远的眼睛亮了,真是心想事成!
他无比期待马上能上台做手术,巩固一下刚刚的感悟。
等罗浩挂断电话,郑思远也顾不上吐槽秦晨,“小罗,什么急诊!”
“胃底静脉曲张,呕血。”
“哦。”郑思远露出一丝遗憾。
“老主任以为我在省城开会,加上下雪,不敢催我,所以一直没打电话。”罗浩一边说,一边来到自己的更衣柜位置换手术服。
“郑老师,这是我的柜子,您把外衣放柜子里。军大衣,您披上,东北晚上冷。”
“你呢?”
“我已经习惯了。”罗浩道。
“失血性休克,还有别的么?”郑思远并没和罗浩客气,继续问道。
只是区区失血性休克而已,完全入不了国内顶级大佬的法眼。
“没了,患者现在的问题是血压特别低,刚刚一口血上房。”罗浩换了衣服,快步如风,“郑老师,我……”
“我跟你一起去。下了雪,今晚是回不去了,我让他们把手术挪到明天吧。”郑思远跟在罗浩身后。
陈勇挠挠头,那位置应该是自己的。
可国内内镜顶级大佬郑思远站在那,似乎特别和谐、融洽,仿佛天造地设一般。
就像郑思远才是医疗组的成员。
陈勇胡乱把竹签子扔到桌子上,也跟着跑去消化内科。
……
……
先看患者。
诊断辅助ai上显示的诊断并非非常简单。
失血性休克,门脉高压……十几个诊断乱糟糟的。
简单讲,患者就是乙肝、肝硬化、胃底静脉曲张呕血。
这类呕血很常见,就像是上次急诊患者一样,首先选择内科止血,等出血暂时止住后上台进行套扎。
但那是病情不重的患者。
眼前的患者很明显出血点很大,单纯用药是止不住的。
血已经灌进去10u以上,基本是灌进去多少呕出来多少,一脸盆一脸盆的。
甚至短暂止血、血压升高后患者一口把血喷上房顶。
现在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一个——套扎。
罗浩看了眼患者,确定诊断无误,让送患者。
他直接去内镜室。
经过上次的急诊急救,林语鸣给罗浩的指纹录入到指纹锁里,不用踹门就能进。
“基层医院真不容易。”郑思远看着“简陋”的更衣室有感而发。
“习惯就好了,我们这儿属于比较大的医院。在二三十年前,基础设备甚至堪比魔都。”
郑思远心领神会。
经济基础决定一切。
那些年矿总有钱,虽然煤炭价格有起有落,但总体上来讲矿区属于富得流油的大型国企。
尤其是10年左右,煤炭价格爬到天际,矿区手指缝漏一点,就给矿总添了很多新设备。
可惜,本以为是开始,但那却成为了矿区最后的挽歌。
新能源崭露头角,强势压制老旧能源,矿区再也没了之前的风光。
而矿总作为矿区下属的医院,也转交给市政府,从那后设备也已经十几年没有更新换代了。
所以在魔都的郑思远看来,这里很简陋。
“小罗,你这面类似的急诊很多么?”
“不多,一年10例左右,其他都能慢诊解决。”
正聊着,地板微微颤抖,仿佛有一只远古巨兽走进来。
“国华主任!患者送来了?”罗浩听脚步声就知道是王国华。
“来了。”王国华瓮声瓮气的说道。
进了更衣室,王国华一眼就看见正在换衣服的郑思远。
“国华主任,这位是魔都的郑思远郑教授,国内内镜顶级大佬。”罗浩介绍道。
王国华的眼睛一亮。
“郑教授,您好。”王国华和郑思远简单握手后便开始换衣服。
患者的血压低至60毫米汞柱,可没时间寒暄。
能一边换衣服一边闲聊几句都属于王国华看得好,但凡水平稍微差一点的医生看护,现在患者估计已经凉了。
罗浩一边系口罩一边走进内镜室。
郑思远只是在罗浩身后跟着,左看右看,就像是来参观的。
内镜室里的血腥味儿,急诊急救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气息似乎对郑思远无效。
王国华犹豫再三,来到正在准备设备的罗浩身边。
“小罗,郑教授来都来了,患者还很危重,伱看要不要……”王国华欲言又止。
“没事,国华主任,有我。”罗浩打断了王国华的话,眯了一下眼睛,“这种小手术,郑教授给我压阵就行,我上去试一次,不行再请郑教授上。”
王国华怔了下,有些不高兴。
明明有更好的术者在一边,罗浩非要自己动手!
关键是郑思远一点要动手的意思都没有,就在那看,置身事外,真特么的。
要不是王国华自己做不了,拿不下来,他恨不得一脚把罗浩和郑思远踹一边去。
不爱做就特么滚蛋!
可惜,这么硬气的话王国华说不出口。
菜,就是原罪。
罗浩手脚麻利,该有的设备、耗材也都有,王佳妮那面沟通顺畅,很早就把相关的耗材准备了一份留在内镜室里。
趁着患者呕血的间歇期,罗浩把胃镜送进去。
红呼呼的一片,镜头下依旧没有术野。
看到这一幕,郑思远也不再左顾右盼,而是凝神看着屏幕。
不光是红呼呼的一片,屏幕上还能看见有黑红色的血喷出来的画面。
仿佛置身即将喷发的火山里,到处都是岩浆,那种炙热、紧张感已经溢出屏幕。
到处都在出血,但要确定哪里出血,连郑思远都说不出来。
手术竟然这么难!
郑思远凝神看屏幕,准备看看罗浩是怎么操作的。
“快点!”罗浩斥道。
“来了来了。”陈勇手脚稍微慢了几分就被罗浩呵斥。
不过急诊急救中,陈勇也没时间腹诽罗浩。
那些红色、暗红色的血早已经把陈勇的肾上腺素催发出来,他虽然不紧张,但手却在颤抖。
这是肾上腺素浓度过高出现的副作用。
罗浩没有因为陈勇手抖而训他,拿住胃镜,摆了一个位置后让陈勇握住。
套扎器下进去,不到2秒便收回来。
5分钟后,吸引器把胃里羁留的残血吸干净,手术已经结束。
“吁~”
罗浩吁了口气。
【心流】使用后的虚弱感萦绕全身。
和ercp不同,这次没有【能量转换】,术后虚弱感爆棚。
还是得加属性点,唉,自己的属性人生哦,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可【心流】是那么的好用,罗浩哪怕顶着强大的副反应也舍不得不用。
收尾工作罗浩没下去,顶着虚弱状态一点点处理。
前后手速判若云泥,但却没人觉得罗浩哪里不对,郑思远沉思着。
等罗浩转身下台,郑思远来到罗浩身边,“小罗,我那有个年会,全国的,你能来做一台示范手术么?”
罗浩已经筋疲力竭,双腿像是灌了铅似的,走一步都费劲。
郑思远殷切的目光就在身边,罗浩却小声说道,“不好意思,郑老师,最近我事儿比较多,可能去不了。”
“唉,没事没事。”郑思远叹了口气,并没因为罗浩的拒绝而生气,只是有些惋惜。
刚刚罗浩展现出来的技术水平郑思远亲眼见的,做不了假。
那种血满屏的状态,换自己做的话,手术根本没法进行,郑思远有着清晰的判断。
可就在这么恶劣的情况下,罗浩却迅速完成手术,这不能不让郑思远惊诧莫名。
去更衣室,郑思远心神不宁,他没陪着罗浩,而是客客气气的告辞。
罗浩处于虚弱状态,肉眼可见的疲惫,郑思远拒绝了他把自己送回酒店的“客气”,独自离开。
在更衣室里,罗浩摸出一根烟,叼在嘴上,背靠着窗台闭目养神。
【心流】是真好用,可结束【心流】状态后的虚弱感却又让人痛不欲生。
不过好在这次使用技能的时间并不长,40多分钟的虚弱期很快过去。
等陈勇来换衣服的时候,罗浩刚好恢复。
“罗浩,国华老主任想让郑教授上台,你怎么没干?一台手术而已,何必呢。而且郑教授不是想做手术么,你拦着干嘛。”陈勇好奇的问道。
毕竟之前郑思远主动提出要做一台明天的慢诊手术,遇到急诊,刚好解解手痒,所以陈勇百思不得其解。
“害,这手术他做不了。”罗浩很随意的说道。
“!!!”陈勇惊诧莫名。
“这么说吧,越是顶级的专家,越是不做基础手术。举个例子,我上学的时候,一个主任为了给我讲缝合,在做完一台大手术后亲手一层一层缝的。呃,叫逐层缝合。”
“哪里不对么?”陈勇看着罗浩。
“后来患者脂肪液化,多换了半个月的药。那个主任看见患者就满脸黑线,最后发誓,以后再特么也不缝皮了。”罗浩微笑。
“呃……”陈勇怔住,“不可能吧。”
“他们都多少年没缝过了,简单的还行,稍难一点的肯定不会那么麻利。郑教授的确是国内曾经做套扎最好的医生之一,但那是曾经。”
“现在呢?”陈勇疑惑。
“多少年不做了,郑教授专心做esd、ercp等更高级的术式。要是非要他上台,也不是做不了,但肯定没我做得快、做得好。”
陈勇嗅到了不对。
前脚郑思远郑教授刚走,后脚罗浩就在这儿装逼。
果然,罗浩只会跟自己装逼。
妈的!
淦!
陈勇心中腹诽。
“主任么,要做的就三件事儿。
陈勇想想,按照他从前的想法,肯定是把手术做好才最重要。
师父姜文明的手术就好,所以陈勇一直替师父抱屈。
可现在……
明显是把队伍带好更重要。
陈勇在罗浩的熏陶下,已经缓慢成长起来。
“给下级医生希望,画无数张大饼并且能让下级医生吃到嘴里。”罗浩站起来,开始换衣服。
“画饼还能吃?”
“影响因子10的sci,小自然,我没开玩笑。”罗浩悄无声息的扔出一张大饼。
“!!!”
“以后一些小操作也会放给你。”罗浩道。
“!!!”
“比如说今天这种急诊手术。”
“!!!”
陈勇脑门子上满是惊叹号。
什么时候这么凶险的病情,竟然变成小病了?!
换成温友仁,他但凡能做、会做,都不说百分之百成功,也不说像罗浩这么熟练,温友仁能从年头吹到年尾。
“咱们过段时间去省城,我不想来回跑。你抓紧时间成熟,以后矿总遇到类似的患者,由你回来飞刀。”
“!!!”
陈勇已经无法说话。
从前他总是抱怨温友仁把着手术不放,要不然自己会如何如何。
可罗浩是真放手术。
一旦放下来,陈勇心里一虚,差点没哭喽。
自己拿不起来啊。
大哥,先放我几台胆囊切除不行么?直接来高难度的?
“抓紧时间成熟,要不然我在医大一找个能干的把你换掉。”罗浩威胁到。
“渣男!”
“上岸
“屁大的手术你都拿不起来,医疗组不养闲人的。”
“……”
陈勇无言以对。
“走了,去看一眼患者。”
“罗浩,你觉得我行么?”陈勇心虚,鸟悄问道。(注)
“你少把精力放在姑娘们身上,多研究一下手术,有什么不行的。”罗浩道,“你是在质疑我的眼光,还是在质疑你的能力?”
两样,陈勇都无法质疑,可他又都没什么信心。
事情和师父姜文明预料的差不多,但陈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一般情况下,做小手术,大家是不希望大佬上台的。”
回科室的路上,罗浩继续给陈勇八卦。
“比如说一位大佬,已经九十高龄,每天还坚持做一台手术。”
“我去,牛逼!”陈勇惊呼。
“牛逼个毛线,出事儿的概率很高,毕竟已经九十了,谁九十岁手不抖。大佬做手术的时候,身后至少要有1-2名正值当打之年的徒子徒孙护航。”
“只要有问题,立马刷手上台帮他解决。”
陈勇对罗浩的描述无法理解。
在陈勇的脑海里,都是年纪越大,水平越高,要不然为什么说医生越来越值钱呢。
可罗浩却说的是另外一种情况。
“有五年时间,你就能独当一面。精力、体力都在巅峰,积累一些临床经验,不说帝都,你在省城肯定能站得住脚。”
罗浩的大饼画的特别好,香喷喷。
虽然影响因子10的sci还没影,但罗浩的手术、《自然》《柳叶刀》上的论文似乎都在无形的背书。
最关键的是,医大一的编制已经到手。
如果从现在开始陈勇跟不上罗浩的脚步,他也能有省城的编制,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做不得假。
陈勇凝神想了想,点头,“我知道了。”
两人去看了一眼术后患者,出血点已经被套扎,没有再出血的迹象。
血压也稳中有升,只要没有dic等情况,这人就算活了。
“罗浩。”王国华瓮声瓮气的把罗浩叫出去,“慢诊的胃底静脉曲张你会做么。”
“会,硬化术,慢诊不难。”
“教我。”
如果换陈勇,怕不得直接怼王国华。
但罗浩知道王国华心思直来直去,想学就说,没考虑别的。
所以罗浩只是笑笑,“好,国华主任您最近收一些相关患者,半个月内包您学会。”
“半个月够呛,老喽。”王国华自嘲。
“我年后要去省城,时间不多。”
“省城?进修么?”王国华问道。
“医大一,给编制,求着罗浩去的。”陈勇实在忍不住了,在一边插话。
他的得意洋洋并没有让王国华反感,王国华一颗心都落在省城、编制等等重点词上,以至于恍惚之间没听清医大一。
“哪家医院?省院?我听说最近他们被南方挖走一大批人,人手缺的厉害。”王国华道。
“医大一。”
陈勇又重复了一遍。
“!!!”
王国华不说话了,眼神中带着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罗浩微微一笑,“国华主任,那我先回家了。”
王国华没说话,默默的点了点头。
等罗浩和陈勇离开,王国华沉默半晌后打了几个电话。
随着得到的消息越来越准确,王国华的表情也越来越严肃,缓步回到普外科的主任办公室。
拿出手机,王国华听见嘟嘟嘟的声音,默默出神。
“师父!”温友仁的声音传出来,有气无力的。
“那面怎么样?”王国华问道。
“冷。”温友仁的话语里带着哭腔,“师父,古代流放也就到宁古塔,我特么都到千禾了,老毛子流放罪犯也就是西伯利亚。”
“活该!”王国华冷声斥道。
电话对面沉默下去。
“友仁,过完年你应该就可以活动一下回来了。”
“!!!”
惊叹号和兴奋的多巴胺、肾上腺素顺着无线信号从手机里冒出来。
“真的?!师父,是您帮我活动的吧。谢谢,谢谢,还是您心疼我。”温友仁又惊又喜。
“不是,是罗浩年后要去医大一。”
“进修?那就半年啊。”温友仁又开始患得患失。
“不是进修,那面给编制,罗浩还把陈勇也带着,一样有编制。”
温友仁再次沉默。
“今天,医大一、医大二的常务副院长一起来的咱院,做下来谈条件,哪家给的条件好去哪家。”
王国华说到这里,心生茫然。
当年交通不发达的时候,每当酒局他都会乐滋滋的听属下吹牛逼。
什么东莲
但王国华心里明白,自己赶不上省城的那些大佬。想像罗浩一样让人求着去,还给出编制等等条件,王国华更是做梦都不敢。
师徒二人沉默无言。
足足一分钟后,王国华才缓缓说道,“友仁啊,回来后老实点,钻点业务。”
“嗯。”温友仁明显还在失神状态,没反应过来。
“咱当医生的,菜就是原罪,不能混日子啊。”王国华叹了口气,“我跟罗浩学胃底静脉套扎术,等你回来,我教给你。能急诊急救,全东莲市就你会,以后也算能站稳了。”
王国华似乎老了很多,声音里带着虚弱与无奈。
……
……
年会过去,罗浩又陆续接到一些年会的请柬,但都被他拒绝了。
还没到崭露头角的时候,罗浩知道自己现在缺的是属性点,要把那该死的【心流】状态后的虚弱期度过去。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金院长那面已经把手续办完,只等年后罗浩入职。
根据罗浩的要求,没去石主任的内镜室,而是去了介入科。
现在罗浩还有一个中期任务,再加上【能量转化】可以抵消一部分虚弱状态,介入科是罗浩最好的选择。
眨眼之间就到了小年。
科室里患者寥寥,不光是东莲市,系统【医疗组】里,崔明宇在安贞的手术量都直线下滑,眼看就要归零。
这是习俗,罗浩懂。
虽然着急,但不急在这几天。罗浩准备利用年前的时间把东莲市矿总的杂事收尾,过完年就去医大一院。
小年,罗浩来到医院,换衣服去科室,在走廊里罗浩一眼就看见陈勇戴着口罩在和人说话。
最近陈勇也很上心,他学手术要比王国华快,而且眼疾手快,天赋不说超一流,一流总是能算上。
除了要完成他的kpi以外,陈勇终于一颗心都扑在医院,这让罗浩很满意。
这不,一大早就和患者家属沟通。
罗浩脸上露出微笑,孺子可教。
“没看出有什么问题。”陈勇和患者家属说道,“身体里没脏东西,我换了几种方式都看过,就是脑子里想的事儿太多,建议去看看心理医生。”
!!!
罗浩满头黑线。
……
……
注:鸟悄,这里用出来,蛮带感的。这句话是开会的时候一个辞职去南方的老哥说的,一下子记住了,我很多年没说过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