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我就问村支书：
“六子他们家，过来签合同了吗？”
听到我提这个名字，村支书直叹气。
“他们家现在就剩下那个老太太了，身体不好，哪里还有时间过来签合同？”
“这些老弱病残，还不识字，只能上门去一个个问，一个个解释，一红是十三家，这两天就得弄完。”
村支书说完，忍不住叹气，忽然，在看到我跟林生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他问我俩：
“你们啥时候回城里啊？我想着，你们要是不着急的话，就出去给我跑两趟，这么多人家，一个一个地跑，还不把我自己那张腿给跑细了。”
林生是个铁憨憨，听到这番话，竟然没听出啥意思来，笑着回人家一句：
“你这把腿跑细了不也正好，本来就挺胖的，看来村支书最近这生活水平不错呀！”
我恨铁不成钢，在底下偷偷地用胳膊肘戳了他一下，告诉他少说话。
好在，在这件事情上没有犯蠢病，林生也明白了我啥意思，急忙闭嘴，然后尴尬一笑挠了挠头。
我说：“大爷，我明白你的意思，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帮你跑几家，现在去就行，晚上我们回城里还有事儿呢。”
村支书一听，说行，能多跑几家就算几家。
我听得出来，这也是为了自己省事儿。
我直接要了六子他们家的那一沓资料，村支书交给我的时候还有点犹豫，问我：“你行吗？”
我嘿嘿一笑：“这种事情上还能徇私枉法？再说了，六子他们爷俩现在都在里头，已经得到了教训，我也不能把人家赶尽杀绝不是？”
村支书听闻，转过头去不停地唉声叹气。
“你啊，你这小子，小时候我就看着你不简单，现在长大了，还真让我给说准了。”
面对他的话，我只能嘿嘿一笑。
林生有学有样，也拿着资料出去了。
我很快就到了六子的家门口。
望着眼前的栅栏，一时间陷入了从前的回忆当中。
那时候大家还都小，六子更是一口一个哥哥的，从屁股后面跟着。
恨不得从他家跑到我家，每天都黏在一起，然而谁能想到，小时候关系那么好，长大了却成了兵戎相对的仇人。
现在也不是忆往昔的时候，我敲了敲大门，很快，门就被开了一道缝。
六子的妈探出头来，很小心翼翼地往外看，在看到是我的时候，瞬间就想再次把门关上。
我急忙拦住她，“大娘，你听我说，我这回过来不是为了咱们两家的事，那块地皮已经要被划为风景区了，这是村委会下来的合同，我特意拿过来给你看的。”
“滚！滚！你害得我们家成了现在这样，能安什么好心！滚远点！我不想看到你这种人！”
她的情绪特别激动，当然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谁看到害自己家破人亡的仇人，不会有强烈的反应呢？
不过我还是耐下心来，解释道：
“不管你信不信，我今天不是为了私事过来的，大娘，你现在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吧？这块地可以换来很多钱，薄你以后的日子衣食无忧。”
果然，这话一说完，大娘的眼睛里充满了异样的光芒。
“你说的是真的？没有在骗我？”
我哭笑不得，拿出文件来给她看。
“这上面盖的都是村委会的公章，我怎么可能会骗你？”
在我再三证明了之后，六子他妈终于松口，虽然还保持着怀疑的态度，但是好歹不像刚才那样气势汹汹了。
也为我接下来的谈判铺垫好了路。
我说：“大娘，我现在能进去了吗？”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放我进了门。
进门之后我便四处打量着，在我小时候的印象当中，我觉得六子他们家并没有这么破破烂烂的，而且还是新房子，比村子里的其他人家，看起来要光鲜亮丽得多。
可是现在已经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院子里面破烂不堪，一些脏衣服旧衣服堆在一个角落里，甚至还有散落的东西，看起来好像是玉米。
整个院子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那种利索。
估计是因为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儿，大娘也没心思再去捯饬了吧？
她领着我进门，屋子里传出一股奇怪的味道，这边是她住的地方，另一边贴着大红喜字的，应该就是以前六子和他媳妇住的地方。
这是那边的门已经用石头给堆上了，显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来过。
我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忽然间觉得我也是一个很残忍的人。
这么好的一家，也是被我给生生拆开了。
可是也没别的办法，天道有轮回，坏事做多了就应该遭报应。
她从进门开始也没有给我什么好脸色，哪怕到了房间里，也没有让我坐下，反倒是自己先坐在了正位上。
一副冷冰冰的态度，问我：“是村支书那边让你过来的？”
我点点头。
老太太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之后，显然苍老了很多，但是还阻止不了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
她冷哼一声，“村支书倒是也会派人，知道你跟我们家有什么样的隔阂，还把你给找来了！”
“行啊，你也别在那边杵着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今天你过来，肯定不是为了找我说那块地，那么简单。”
有些俗话说得好，姜还是老的辣。
我往这一站，人家就知道我什么意思。
我说：“既然你已经猜出来了，那为什么还要让我进门？就不怕我气着你吗？”
她忽然间哈哈大笑起来，那种笑容看起来有些凉薄。
“我都已经孤家寡人了，害怕这些干什么？要杀要剐随便你来！我要是皱一下眉头，都不是人的！”
这样如同小孩子般的话语，从老太太的嘴里出来还挺让人意外的。
我笑了笑，开门见山，直接说了合同里的条款。
她和所有人关心的点是一样的，止问什么时候能够把钱打过来。
我说可能一年也有可能是半年半。
她的脸色显然不太好看。
这个家倒是也有点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