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这些事情苏信就花了三天时间,第三日早晨,苏信伏在案桌上,身上披了一条毯子。
抬眸一看,外面站了一个人影。
“墨轩,你来了?”
“来了,只不过和我一同来的还有北地的军队。”
“速度和我想象中差不多。”苏信点点头,眼里掀不起太大的波澜。
“带我去见他们吧。”
蒙尘古道,一支军队整齐规划,站在那里宛若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在他们脸上,饱经风霜的面容依旧坚硬如铁,双目之中战意未消,时时刻刻都准备着战斗。
虽然其中大多数都是民兵,但是在那种严峻的环境下参加过如此多的战役,怕是也不可小觑。
而且他们的战意与决心可比自己手下的这些兵要来得踏实。
“左使,人就在这里。”南宫墨轩一身玄色便衣,从军队里面走出。
“嗯,北地守军的将领何在?”苏信点点头,询问道。
“他们的将领……还在军队后面修养。”南宫墨轩顿了顿,说话时露出几分难堪。
“……”苏信没有继续再问,还得自己去看看才行。
然而,没走几步,一道倩影从后方走出,步子虚晃,周围跟着两名侍女,时刻防备着她摔倒。
“不必劳烦左使,北地将领赵明月见过桃源之主。”苏信有些意外,只见说话之人面色苍白,一身素衣,再加上那脖颈与手掌露出的白皙,倒是挺合适。
但是现在并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这名女子受伤了,似乎还不轻。
“这就是北地的全部军队?”
“……正是”她顿了顿,那张柔弱的面容露出愠色:“北地守军三万人,如今只剩下一万余人,北地那么多次与燕北军队作战,总死伤人数尚不如本次之多!”
苏信无奈的摇摇头,这不是士兵的真正归宿,死在自己人手上,远比战死边憋屈的太多了。
“姑娘节哀。”
“莫初,带明月姑娘下去休息,叫一下老爷子给她看看伤势,千帆,安置一下北地的诸位将士。”
“末将领命!”
两人异口同声,第一时间便带着人开始了行动。
“恕我不能奉陪,南境这边,还有一件事没能处理干净,明月姑娘先在这里好生修养,待到我解决了问题之后我们再稍作讨论日后打算,可好?”
“一切听从左使的安排!”赵明月看着转身离去的身影,眼神微微闪烁,她崇拜已久的人如今就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她甚至还与他说上了话。
只不过却是以这种方式相见,可叹!
只不过,为何这位的眼袋竟是这般沉,眼影也重,与自己病重之时已经能够相提并论了。
给赵明月安排的是一处比较安静适合养伤的居住处,他第一时间便看到了那道倩影,依然是那一身素衣,但是配上这副病态的模样,让人难以不生出几分怜意。
此时她端坐在庭前的石凳上面,在桌子上摆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明月姑娘。”他开口道。
“叫我明月便好,正如你与自己的亲属那般称呼。”赵明月早就发现了他,柔弱的笑着开口,一如之前,气质温婉。
“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苏信想了想,确实如她所说那般,既然要花时间去弄好关系,那何不借着这姑娘亲近人的性子直接走到终点。
“那……先喊一声试试?”赵明月柔声道。
“明月,这样可好?”
“嗯,如此甚好!”赵明月脸上立即露出笑颜,迷的人晃眼。
“病情方面老爷子是怎么说的?”他问道。
“受伤没有多重,但可能是我从小落下了旧疾的缘故,这才导致伤势严重了起来。”
“总之就是服用汤药半个月之后再去老先生那里,到时候再做调理。”赵明月苦笑着道。
“既然这样那应该是没有多严重的。”苏信心里顿时有了答案,上次他透支生命接了宋见秋一剑,老爷子给他的话是能不能活下来全靠毅力。
这样看来应该不会比自己命短……
“所以左使来我这里应该不仅仅是为了嘘寒问暖吧?”那双一直隐藏神色的眸子第一次外露,透露着难以摸清楚的精明。
“也难怪能够凭着女子之身当上北地统帅,能给我说说上一任统帅和你之间的关系吗?”苏信也不隐藏。
赵明月无奈苦笑道:“看来左使应该是了解了一些什么。”
苏信点点头:“因为我以前得到的消息之中,北地统帅是一个叫做司空陌的男人,而他全心全意为了镇守北地边境,终生未娶,所以当时我看到你的时候有些奇怪。”
“司空陌镇守北地还是一年前的事,就是途中不幸战死将你立为新统帅,那也不可能凭借一年时间让这只铁血军队对你露出那种忠心耿耿的态度。”苏信眼底夹杂着一丝打量。
“所以,你到底是谁呢?”
赵明月顿了顿,随后神色之中多出了几分喜色:“既然左使已经能够猜测到这一步了,那不妨将我的身份也一并说出来?”
“果然是这样吗?”苏信也不用继续揣测了。
“大宋的长公主,明月。”
“嗯,没错。”少女欣慰的点着头,对自己身份被拆穿这件事一点都不惊讶。
“想不到五年前被派去燕北和亲的明月公主今天竟会以北地叛军统领的身份坐在这里和魔教左使聊天。”
“对啊,谁能知道呢!”少女苦笑的看向天空,眼底难以言说的惆怅。
“所以……你没有想过要坐上皇帝的位置吗?”
“没有,我可能生来就不适合这个位置吧,所以我从来不与几个哥哥争这些,但是作为皇族的身份,被当做弃子扔在北地,甚至只配当燕北民族的生育工具,我觉得这件事于我而言没有任何悬念。”
“这就是你反叛的理由?”
“不,不是这样,若是牺牲我真的能够换来燕北与大宋的和平,能让百姓安然,那我也绝对不会夹带任何私心,但是我途径北地时,看到的只有内政之乱带来的民不聊生,只有官场腐朽带来的官逼民反。”
“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眼里的一切和平只不过是我寻求安心的理由罢了,大宋不会因为我的离去而变得更好,我的牺牲毫无意义,于是路过边关时我趁机说服了司空统领,让他帮助我逃离困局。”
“而当时情况下能够离开的方法只有一个……”她说着轻轻抿了一口汤药,随后眉头紧皱,眼里泛起泪花。
“唔……好苦~”她忘记手里的不是茶了。
苏信看得乐了:“老爷子的药就是这个味儿,让他放些调味的东西进去,他从来都是爱搭不理,有时候急了还会给你说一些大道理,就像他保留了一部分药材的味道,这样才能让你明白自己喝的是药。”
“奇怪的人……”她低声呢喃。
“你通过假死脱身了。”
“当时也只能这样,既能尽量避免燕北主动掀起战争,也能让我脱身皇室。”
“所以现在是叫你明月或者是长公主呢?”苏信笑问道。
“叫明月这样就好,以后北地军队就交给你统领了,以前这支军队叫什么名字?”
“镇北军。”
“以后就叫北望军吧,只期待战争结束那天,他们能够回归到自己的故乡!”
“嗯,就叫北望军。”赵明月双眼闪闪发光。
“这一万人,可以精心培养一下,还有赵明月,有必要让她读一下那边的兵法启蒙启蒙。”苏信点点头,就这样决定了。
一个能凭借一己之力撑起北地守军与起义军的女子,其天赋也是肉眼可见的。
内政的最佳选择没有,但是却找到了一个将帅之才。
而让苏信不知道的是,他如今内心泛起的小小想法,竟让日后北望军成为了令燕北军队闻风丧胆的存在。
而赵明月,则是被冠以北地之凰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