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
颂芝急急忙忙跑进来,“娘娘!皇上的旨意下来了!”
年世兰腾地站起,抓着颂芝的手,“年富他们怎么样了?”
颂芝:“娘娘放心,年家的人都没事,老爷年事已高,被革了职,不过一等公的爵位仍在;大少爷被革职在家思过;年富、年兴几位少爷被判了流放,好歹保住了性命。只是年大将军……”颂芝面露疑色,不知该不该开口。
年世兰似有些不忍,“哥哥难逃一死,不过换个死法罢了。”
颂芝:“皇上赐了大将军自尽。”
年世兰怔怔的,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自尽?自尽也好,哥哥也免得受罪……其他人还在就好,还在就好……”说着已是抑制不住哭声,放声大哭起来。那可是疼爱了她一辈子的哥哥啊,便是旁人再怎么说他罪大恶极,但自己终究是不忍心说他一句错。
颂芝犹豫着开口:“娘娘……听说前朝皆上书诛年氏九族,皇上原也是下旨要赐死年富少爷的,后来去了趟永寿宫,不知怎的就改了旨意,就连老爷的爵位也保下来了。娘娘觉得,是否是瑶淑妃……”
年世兰停止了哭泣,擦了擦眼泪,坚定地看向颂芝,“如今除了她,谁还有这样的本事能劝皇上改了旨意。虽说是交易,可这件事终归是承了她的情……”想到这,她急忙去了书房,将答应安陵容的两件事一一写明,嘱咐颂芝亲自送到瑶淑妃手上;又写一封信托人送到年家,解释前因后果。
如今哥哥死局已定,年家众人得以保全,她已尽力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年羹尧死讯传来的那天,晴朗多日的天突然阴沉沉的,年世兰命颂芝找出压箱底的年府旧衣,又梳上未出阁时最爱的发髻,换了衣,上了妆,仿佛仍是多年前那个恣意明媚少女。
再次来到养心殿外,已是完全不同的心境。年世兰拦着苏培盛,并不让他入内通报,只自己在檐廊下跪拜行礼,三次叩首之后,语气轻缓道:“自十五岁初见还是王爷的皇上时,世兰便对您一见倾心。十六岁嫁入王府,便受尽宠爱。十数年相伴,世兰不信皇上没有一丝真情,只是人心易变,帝王之心更是。而今哥哥犯下滔天大罪丢了性命,世兰不敢有所怨言,只是不知该如何再面对皇上,故此特请求皇上准许世兰去热河行宫,世兰愿日日吃斋念佛,为皇上和哥哥祈福。求皇上准许!”说完,年世兰再拜,大有雍正不同意便不起来的架势。
雍正听她的话便知她心意已决,热河行宫,也好。“准!不管年家如何,年羹尧如何,你仍是朕的年妃。朕会派人到热河行宫敲打一番。”
年世兰听他为自己打算,心下触动,可却不想再受他的好意。“多谢皇上好意,不过世兰是去吃斋念佛的,心诚为上,皇上不必麻烦。”里面没再说话,年世兰等了片刻,轻声说道:“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说完,看了一眼养心殿门,似要透过它最后再看一眼里面的人。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年世兰事一了,第二日便出了宫,让后宫众人倒是惊讶不已。不过走了也好,从前年世兰便嚣张跋扈,后宫之中没有不恨她的,如今年家落败,虽皇上开恩保了爵位,不过是个虚爵,到底大不如前。
现在的后宫,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年世兰走了;皇后因太后去世,头风发作,整日汤不离药,昏昏沉沉,五日有三日都不清醒;端妃身子孱弱,不轻易出来;敬妃性子温和,不争不抢,只知明哲保身;高位嫔妃中唯剩一个瑶淑妃,荣宠加身,又有一个深受皇上喜爱的六阿哥,不出意外,最后登上大位的,便是……
一时间风平浪静,唯一让安陵容有些意外的是,上辈子的死对头之一瓜尔佳文鸳被皇帝赐给了果郡王做福晋,孟静娴也一并赐为侧福晋。
如此平平淡淡,日子一过就是十年。
十年间,后宫局势也有了大变化。皇后在病痛折磨一年后就去世了,雍正保全乌拉那拉氏和乌雅氏的颜面,并未废后,只是将两位乌拉那拉氏移出了皇陵转葬妃陵。前朝倒是有所不满,但雍正帝积威日重,故此事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雍正借后宫无人管理,将安陵容晋为贵妇,代掌凤印。
又一年后,安比槐拖不住病重的身子,终是去了。安陵容装模作样哭了几日,雍正心疼不已,将其晋为皇贵妃,封安母林氏为正三品诰命夫人,幼弟安亭松才将将七八岁,便被封为奉国将军三等子爵,降等袭爵。又赐了京中繁华处一座五进大宅子作为府邸,派人将他们接进京来。
如今十年过去,安陵容已是二十八岁的少妇。十年来日子过得顺心如意,安陵容早已摆脱了家世不足的自卑怯懦。掌管后宫许久,威仪深重,后宫一片祥和,只一心养老。
唯有甄嬛自命不凡,不忍就此沉寂度过余生,闹出不少幺蛾子,阴差阳错之下竟然还是与果郡王生了情谊。雍正生气却也不在意她,便一顶小轿送进王府,封为侍妾永不晋封,果郡王也因此被寻了错处贬为最低等的贝子。
雍正对其他人早已没了心思,只一心守着安陵容,爱屋及乌,对两人唯一的孩子弘昭更是万般疼爱不为过。早在弘昭六岁去上书房学习时,便将他立为太子,满蒙汉三语圣旨皆放置在正大光明牌匾后,如今便是他即刻驾崩,太子即位亦是名正言顺至极。
三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在成年之时便赐了几个满族小姓小官之女为正、侧福晋。三阿哥愚蠢忠厚,封了个贝勒,只叫他在鸿儒馆领了个差事。四阿哥自卑自负,心思太深,只封了个贝子,在礼部做个侍郎。五阿哥顽劣不堪,封了贝子便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