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后，正是初春时节，绿意复苏，皇帝终于解了姜绮筠的禁足。
而姜家倒台，似乎也成了定局。
所以即使皇帝此时解除了姜绮筠的禁足，也没人把这个病弱无宠的姜氏罪女放在眼里。
而在她禁闭的这三月以来，周家和宋家、皇后与德妃正是斗得激烈的时候。
如今姜绮筠免了禁足，便要向皇后每日晨昏定省，直面后宫两大势力。
贴身宫女松鹤过来替她梳头。
“小主今日穿什么衣服？”
如今她只是一个从七品选侍，是不能被称为娘娘的。
“那件天青色素锦绣裙。”
她盯着铜镜里自己苍白的素颜缓缓说道。大攸朝宫女统一服饰的颜色就是天青色，妃嫔几乎不会穿，避免和宫女相撞分。
但此时正适合姜绮筠穿，低调谦卑，而且她刚出守丧期，不宜穿的过于招摇。
松鹤心里明了，“那奴婢为主子梳一个素髻。”
松鹤手巧，素髻梳起来也快，再给发髻上插上一支黑檀木簪，便结束了。
所以姜绮筠到皇后殿中时，时辰还尚早。
只三三两两坐着几位嫔妃，慧昭容，林婉仪以及陆常在。
三人位份皆比她高，姜绮筠便一一见礼。
所幸三人性格都温良恭谨，所以并未为难姜绮筠，皆朝她点头示意以作回礼，慧昭容更是朝她安抚一笑。
随着人渐渐多起来，打量起姜绮筠的视线也变多了。
姜绮筠面不改色，全部只当看不见。
这时一个身着江南蕊蝶纹织锦的女子进来，进殿瞬间，整间屋子都亮堂了起来。
此女容貌昳丽，眼波流转，只是眼神里细细能瞧出傲慢，正是倪氏的明珠，如今正得圣宠。
众人见到来人连忙起身行礼，“妍妃娘娘金安。”
安阳倪氏，南陵姜氏，清河崔氏，西平薛氏并称四大世家，四大世家皆存活百年之久。
只是现在南陵姜氏已经倒台，剩下的三大世家中倪氏独占鳌头。
而倪明珠正是安阳倪氏的掌上明珠，真若比起来，比巅峰时的姜氏也不遑承让。
妍妃斜睨了她们一眼，一双美眸里满是轻视，最后把视线定在姜绮筠身上，语气嘲讽。
“现在这宫法是越发宽泛了，连罪臣之女也能随意出来了。”
“妍妃娘娘不知，虽然姜选侍母族犯了错，但是姜选侍毫不知情，所以陛下圣恩网开一面，现下也是解了姜选侍的禁足，这才与我们姐妹一道见面。”
慧昭容起身替姜绮筠辩解道，慧昭容出身清河崔氏，虽位份不及倪明珠，但同出世家，还是有几分薄面。
“倒是姐妹情深。”
“清河崔氏，呵。”
妍妃轻嗤了一声，并未再说。清河崔氏因为那件事就一蹶不振，不过那件事没人敢提，她也不便多说。
倒是眼前这两人，从前在闺阁里的时候，姜绮筠就和崔清雪关系要好，而且在琴棋书画上更是处处压自己一头。
既生瑜何生亮，更何况还生的两个。
导致世人只知崔姜二姝，却不知她倪明珠。
可明明自己的氏族才是排名第一，容貌绝艳。
崔姜二人还端得一副无欲无求、毫不在意的模样，让她更是厌恶痛恨。
所幸进宫后，崔清雪的位份宠爱根本及不过她，姜绮筠更是空有位份，君恩惨淡。
若不是有太后护着，想来更悲惨。
想到这，倪明珠积攒心里多年的郁结不禁消散了几分。
一个罪女，如今拿什么跟她争？
“何事吵闹？”
一道端庄的声音从皇后内殿传来，为首人穿着妆花缎牡丹纹锦裙，容貌虽不及妍妃、姜绮筠明艳动人，但通身气度高贵，正是皇后周姝容。
所有人皆起身见礼，妍妃也只能不甘心地放弃针对二人。
皇后已然坐在上首，可德妃还未来。
请安迟到乃是大罪，宋德妃岂会不知，怕不是故意晾着。
只是没过多久，延春宫太监宋福海才姗姗来迟，德妃身体不适，陛下已免除请安。
皇后脸色一僵，但还是笑着打发了他。
众多嫔妃闲聊了几句，算是结束了今日请安。姜绮筠也准备退出去的时候，皇后叫住了她。
“姜选侍留步，陪本宫说说体己话。”
慧昭容不安的看向姜绮筠，姜绮筠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她才离开。
“姜选侍，似又是清瘦了不少。”
皇后看着姜绮筠，眼神里满是心疼怜悯。
“承蒙娘娘关心，臣妾一向体弱，前段时间天气变换，一时间没注意惹了寒，不过现下已是大好了，就是清减了些，其余倒无大碍。”
姜绮筠答道。
“如果姜选侍身体无碍，绿头牌也该呈上来了。”
“臣妾惶恐，罪臣之女不敢面见圣颜。”
姜绮筠连忙拜跪在地上。
皇后悠悠叹口气，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只是起身把姜绮筠拉了起来。
“姜选侍，后宫吃人，你如今没有太后庇护，又不得圣宠，如何在这后宫生存？”
“你不想想自己，更应该想想太后，想想姜家那些族人，他们也必是期盼你在宫中能过得安好的。”
“本宫父亲性格公正，对姜家只是秉公处理。可其他人呢？难道没有落井下石的吗？”
多余的话没有多说，心里明白倪氏宋氏必是对姜家百般针对。
姜绮筠闭上双眼，再睁眼已是坚定。
“皇后娘娘，臣妾该如何做？”
皇后笑了笑，似为姜绮筠的回头是岸感到欣慰，宽慰地拍了拍姜绮筠的手，“这样想便对了，陛下那边，自有本宫。”
姜绮筠眼睛里满是感激，“娘娘恩德，臣妾定会回报。”
心下却一片冰寒，皇后也太心急了，不过和宋氏才斗了三月，便沉不住气。
不过也是，宋家在前朝权力日益强大，后宫更是有德妃坐镇，德妃还有唯一的皇子傍身。
而周姝容与明璋成婚九年，却尚未孕育皇子宫女，周家难怪心急。
思来想去，便只能找一个人来牵制宋婉柔在后宫之中的势力，而这个人选，姜绮筠最合适不过。
一是她人设树立的太好，不争不抢，毫无威胁。
二是现在陛下正是怀念姜太后的时候，对姜绮筠也会有几分怜悯照顾在。
三是即使她再怎么获宠，母族为罪，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让她来牵制宋婉柔，再好不过了。
所以两人皆心知肚明，互相利用，可面上不显，仍旧亲亲呵呵的姐妹模样。
傍晚时分，果然圣谕传到了清兰轩。
今夜，皇帝翻了姜选侍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