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责任,但不是负担。”严啟政看着她的眼睛说,目光真挚。
杜思雨却怕自己再次受到伤害,她一向懂得趋利避害,理智往往多余情感,所以她在愿意相信他的时候还是不忘给自己留条后路。
她看着他,缓缓开口:“严啟政,我答应给你时间,但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喊停的机会。如果这段时间内我若承受不住,想要离婚,你必须无条件答应。不能拿协议说事。”
话刚说完,就见男人眸光微滞,握着她腰间的手掌缩紧,杜思雨被勒得有些疼,但是清冷目光却是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不给自己心疼反悔的机会,也不给他逃避躲闪的机会。
严啟政嗓子微哑,目光沉重的看着她:“你指的这段时间算在这一个月内吗?溲”
“算。”杜思雨点点头。
这其实也算是一种变相的逼迫了,与她说过给他时间的承诺相违背,但是这又何尝不是给他的一次机会?
给他一个放弃她的机会,她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不是他的一种心理负担,但是至少她不希望自己是恧。
“好。”那双深沉的眸子看了她良久,男人终是点头答应。
杜思雨从他身上起来,收拾药箱要出去的时候,却被他拉住了手,“乖乖等我。”他说,沉稳目光含着不舍与坚定。
不知道是不是杜思雨的错觉,那抹坚定倒让她觉得他选择的天平是趋向于她这边的。
她心下一暖,眼睛有些热,“嗯。”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一上午的工作状态都有些魂不守舍,只因为她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
不了解她的人都觉得她冷漠无情,虽然很好相处,但是很难走进内心。
了解她的人却知一但被她真心相待,想要割舍的时候会有多难。
和严子琛分手的时候,不觉得多么痛苦,只因为他一次次给她的伤害与失望已经让她觉得麻木。
痛到最后反而不觉得痛了,只觉得心里空洞,接受严啟政的时候恰巧是他正宠她的时候,一个优秀到无可挑剔的男人,在你被人一次次伤了心的时候带给你暖,带给你依靠的港湾,给了你家的感觉,想不动心都难。
却在你以为有他在的地方就是一切的时候,给了你无尽的等待与荒凉。
她不能怪严啟政带给他的失望,他从未欺骗过她,也许他若当初知道沈若溪没有死,即使真的看上她了,他也不会轻易招惹她,错就错中命运给他们开了一个玩笑。
她不能说那个女人死而复生是个错,必定有幸存活是上天的恩赐。或许她由男友的女朋友变成婶婶的身份本身就是个错。
她很多次想到要终结这个错误,但是想到要分开的时候,心里会痛,不知道是不是爱。但是在乎那是绝对。
…………
下午的时候杜思雨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
“是杜秘书吗?”电话那头的嗓音轻柔中带着娇弱,她的声音很特别,不似本地女孩的腔调,倒像是江南女子的吴侬软语。只听声音便能想象出那人的娇媚。
杜思雨稳了稳心神,装作没有听出的语气:“我是,请问您是哪位?”
电脑那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们上次在医院里见到的,我是你们严总的女朋友,我叫沈若溪。他这几天在外地出差,手机经常打不通,好在他走之前我在他手机里翻到你的手机号码,希望没有打搅到你……”
杜思雨讶异,原来这几天严啟政不只是没有去看她,连电话都没有接吗?所以赵立飏才怒气冲冲的跑进办公室打人的吗?
想到这里杜思雨语气有些复杂的说:“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电话那头像是害羞了,有些吞吞吐吐的说:“就是想请你帮忙买件东西……我一个人在医院里,跟别人也不熟,不好意思开口……想着你是啟政的人,我应该可以多跟你亲近一点所以才打这个电话的……”
“什么东西?”杜思雨好奇的说。
沈若溪小声的说了下,杜思雨心下了然的同时更有些复杂。
她说她在严啟政手机里翻到她的号码,虽然她没有注意过严啟政给她的备注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应该不是杜秘书,或许不是老婆之类的亲昵的词语,那么最有可能是杜思雨三个字。
但是沈若溪又是怎么凭着一个名字就知道她就是上次在医院里见到的那个秘书?
想到那天她转身离开的时候,严啟政倒是叫了句思雨。或许是那时她就记下了她这个“秘书”也说不定。
杜思雨没有多想,思绪回归,沈若溪请她帮忙买的是女生每月都要用到的日用品。
想着那个腼腆的女人,也许真的是不好意思跟别人开口。所以才把电话打到她这里来。
她到底该不该去?
也许作为一个正常的秘书,替自己老板的女朋友买姨妈巾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原来她做兼职的时候还给老板的小.三买过避.孕套。
但是这人是沈若溪,她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亦或是跟严啟政知会一声?
杜思雨还在犹豫的同时,电话那头领悟到了她的迟疑一般,有些歉意的说:“不好意思啊,杜秘书,我忘了你可能工作会很忙,我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那个……”杜思雨于心不忍,想了想还是说道:“那你先等我一会,我马上过去。”
电话那头的人倒有些惊讶了,柔软的声音更加愧疚的说:“那就麻烦你了,真的太不好意思了……”
“没事。”电话挂断之后杜思雨捏着手机,还有些六神无主,她居然应了自己丈夫在外面牵挂的女人的请求。给她买姨妈巾?
不可否认的,是她内心里突然冒出的一个想法,她想了解沈若溪,了解被严啟政牵挂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更想以此揣测出他们之间的婚姻会因着这个女人的出现,被破坏的几率有多大。
没有通知严啟政,杜思雨去超市买了东西,用黑色口袋包装好,凭着记忆找上了那家医院。
原本想着若是找不到病房的时候可以打电话问下那个女人,可是却意料之外的她对那家特护病房记忆深刻。
一路走来,连路都没有问,几层几座几号房她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她站在门口,调整好心情,才敲门。
里头传来走路的声音,紧接着病房门被打开,穿着蓝白条病号服的沈若溪看见她后,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不好意思了,杜秘书,让你跑这么远的路给我送这个,真的太对不起了……”
她纤细的身影窈窕中带着让人看着会觉得心疼的瘦弱,长相柔美的脸蛋上还带着一副病态中的柔弱。却并不显虚浮,倒有几分病美人的姿态。不说话的时候赏心悦目,软着声音说话的时候我见犹怜。
“不客气,谁都有困难的时候。”面对她娇弱的笑容,杜思雨官方的回答。
“你进来坐会,这一趟辛苦你了。”沈若溪接过她手中的黑着包装袋,稍稍退开身体,想让她进屋。
杜思雨看了眼宽大冷清的病房,礼貌的笑了笑:“不了,我还有工作要做。”
“呀,你看我,脑子糊涂了,”沈若溪拍拍额头,如小女生般的清澈笑容展开,有些羞涩的说:“我每天没事做,就以为别人也跟我一样闲。那就谢谢杜秘书了,回头我跟啟政说,让他多给你些补贴。”
虽然她说的无心,但是杜思雨不可否认的觉得心里不舒服。
正准备走时,就看见沈若溪一瘸一拐的走向病房的背影蹒跚,可能是想早点去卫生间收拾自己。
因为走的急了,她不小心绊倒了一边的椅子,差点摔倒在地上,杜思雨上前扶住她,目光落在她包裹着纱布的脚上,不由自主的问道:“你的脚受伤了吗?”
沈若溪见她又回来了,有一丝惊讶在漂亮的脸蛋上闪现,就着杜思雨的力道站稳身体,笑了笑:“嗯,上次走路没注意,摔的。”
“严……严总知道吗?”杜思雨下意识的问。
就见沈若溪原本明亮的眸子变得有些暗淡,却还是勉力一笑:“他知道。”
说着就要往卫生间里走,杜思雨不放心,扶着她去了卫生间。
杜思雨站在卫生间门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是不该走,想着那会沈若溪再说严啟政知道她受伤的事情时眼底的晦暗,她倒觉得心里难受起来。
就像是自己把本该属于别人的东西抢走了一般。
是她给了严啟政压力,让他在本该给她安慰的时候让他狠下心对她置之不理。不知道他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来跟她说要她别跟他提离婚,是真的舍不得他们的婚姻,还是在怀着对另外一个女人的愧疚,又要对她负责的情况下才不愿意离婚的吗?
杜思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去分辨自己的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怎么样。有种无论怎样都会觉得遗憾的错觉。
严啟政与沈若溪之间的那段,已经不能单纯的用过去来解释了。
要他全然忘记,那是不可能。即使他会,在外人眼中那就是狠心绝情。
要他心里牵挂着,她又会觉得他的感情不纯净,她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一场命运的局,却是困住了棋中的三人。
沈若溪打开门,发现杜思雨还没有走,便越加不好意思了:“杜秘书,你还有事就先走吧,不用管我,我没事。”
杜思雨把她扶到病床前才放手,看了眼她进来很久也没有任何人进来的空荡荡的病房,好奇的说:“难道他没有请人照顾你吗?”这个他,自然是指严啟政。
“请了,”沈若溪慢慢躺会床上,“但是我给她放假了,因为我不喜欢被别人盯着的感觉,再说我一个人只要动作慢点,走路是可以的,嗯,对了……”
她像是想起来什么,转头对她狡黠一笑;“你千万别跟你们严总说哦,他喜欢听话的女人,要是知道我悄悄把请的人遣回家,会生我气的。”
“……”她笑容里的单纯与纯净让杜思雨看得有些发怔,想着严啟政说过她只记得车祸之前的事情,她还以为自己是十九岁。着实可怜。
杜思雨觉得自己就是个罪人,她点点头:“嗯。我不会说的。”
“谢谢,你真好。”沈若溪真诚的说。
“没事,我还有工作没有做。如果你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杜思雨真的是有工作要做,答应给她送东西,多少有些脑子发热。
“嗯,我没事,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沈若溪看着她真诚的说。
杜思雨点头,没再多说,转身就走的时候被沈若溪叫住,她看着她有些犹豫的语气:“杜秘书,我以后有事情还可以找你吗?”
“嗯?”杜思雨回身,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这样……”沈若溪小声的说:“我觉得我们很投缘……如果能成为朋友多好……”
杜思雨刚想说你不是还有父母么,更有刚回国不久的堂妹沈媛,为什么偏偏有事找她?
话出口时已经换了语句:“可以,有事给我打电话。”
杜思雨走出病房,心里不由得鄙视自己,再也没有比自己更大度的正室了。
但也一再提醒自己,沈若溪不是小.三。虽然她也无辜,但是确实是她把本该属于这个可怜女人的感情占据下来。并且,还没有放手的打算。
自己为她做点事,就当做弥补吧。
杜思雨路过一楼妇产科的时候,却遇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孙卓然背靠在白瓷砖上,一只修长的腿笔直的站着,一只脚抵在墙面上,颇有些浪荡公子哥的派头,只是神情偏焦躁,嘴里叼着根烟,对一旁的禁烟标志视而不见。
看见她后,孙卓然站直身体,刚想叫声嫂子,却发现身份已经不同,便像朋友一样的叫她:“思雨。”
杜思雨走过去,有些好奇的说:“你怎么在这里?”
心里不禁腹诽,难道他把人肚子搞大了?
这事情在他们这些公子哥中并不奇怪,孙卓然还算洁身自爱,另外一个叫乔南的公子哥,左拥右抱的,学校里经常有女生为他打架堕.胎的事情并不算少数。
正暗自揣测着,孙卓然表情寡淡的说了句:“孙荷在里面。”
杜思雨这才想起来,孙荷决心要把孩子留下来的事情,当初以为她只是说说,过后想明白就会自己去医院把孩子做掉。
却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要把她生下来,感到惊讶的同时,不禁关心的问:“她怎么样了?”
“老样子。”说起这事情,孙卓然神情偏漠然。
杜思雨正准备再问的时候,孙荷已经从科室里走出来。
虽然穿了厚厚的外套,但是却依然掩盖不住她小腹那么明显的隆起。
杜思雨每次见到她的肚子都会觉得目光微滞,呼吸都觉得压抑。
孙荷见到是她,原本冰冷的脸上才有了柔和笑意:“思雨姐,你怎么在这里?”
杜思雨转头,见孙卓然也是同样的表情看她,便给了一个官方的回答:“我来看一个朋友。你现在怎么样了?”
她笑着转移话题。
“哥,我想跟思雨姐说会话。”孙荷目光乞求的看向孙卓然。
而后者微皱了下眉头,倒也没有什么意见,他指指外头一棵树,警告的说:“我在那里等你。你最好快点,我不敢保证这里没有爸妈的熟人,要是让他们知道是我把你藏起来了,我也会跟着完蛋。”
“嗯,我知道。”孙荷苦笑的接了句。
孙卓然去了外边。孙荷拉着杜思雨走向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
杜思雨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向她的已经有好几个月身孕的肚子。
随着杜思雨的目光,孙荷低头把手掌附在那里,有些愧疚的语气:“思雨姐,其实我觉得我最对不起你的人是你。”
“已经过去了……”杜思雨淡淡的语气。
“不……”孙荷摇头,想到过去的事情眼泪也在往下掉:“思雨姐,你不懂。你心地善良,不计仇恨,所以你没有什么感觉。但是我却备受折磨,因为我对子琛的爱太过执念,不仅伤害了你,也让我尝到了恶果。子琛他不爱我,觉得碰我一下都是恶心,在知道我怀了他孩子的时候他恨不得我死。我以前觉得自己没错,觉得自己即使得不到他的人,能怀他的孩子也是好的……但是如今我才发现我错的有多离谱,因为我太过自私,只想着自己,却没有想到我这么做不仅让子琛更加厌恶我,也伤害了你……”
“都过去了……”杜思雨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她,有些复杂的语气:“孙荷,你现在怀着孩子,不能太过压抑,这事情也不是你一个人有错,如果不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你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所以你别太责怪自己了。”
“不是这样,思雨姐……”孙荷听见她的安慰反而哭的更凶,表情似忏悔又似倾述:“我是做错了,我故意打扮成你的风格,又怕他看出破绽,我买通酒吧里送酒水的人……我让他……在酒里下了药,所以子琛才会失控……”
“你说什么?!”背后传来一道阴沉的嗓音。
杜思雨回头,就见严子琛阴沉着一张脸,一步一步的走来。
孙荷看见来人,吓得面无血色,手指紧紧攥着杜思雨的手,想要起身逃走,却发现自己双腿已经发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你居然给我下药了?”严子琛冰冷的如同来自地狱般的声音从喉间传来。
“不是,不是……”孙荷不停的摇头,眼泪流的更凶。
严子琛一把扯着她的头发,孙荷疼的仰起头,“婊.子!”他恶狠狠的声音,像是要把她吃了。
孙荷听见那句话,眼底的痛楚像盛满了水的水杯,表情难受,夹着恐惧和绝望。
严子琛扬起手的动作很快,杜思雨只堪堪抓住他的胳膊,但还是有不小的力道打在孙荷脸上,她急的喊道:“子琛,你冷静点!”
严子琛转头看她,目光压抑:“冷静,你要我怎么冷静?思雨,你男朋友被这个女人下药了才会失控!”
杜思雨抓着他的手,想把他拉离开孙荷,“已经过去了,你就别再想了好吗?”
“过去了?”严子琛冷笑着看她:“你是说我已经是过去式的男朋友,所以我是自愿的还是被下药的你都无所谓?”
“不是……”杜思雨皱眉,然后看着眼一边呆立着的孙荷,“快走!”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