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思雨脑子迟钝了两秒后才反应过来。
大清早邀请一个陌生男人进家门确实有些不妥，若是被邻居看见，还会多想他们之间的关系。
还有杜姜明那边也不好解释，她刚刚只是客气的一说，并没有想到这么多，听他如此戏谑的道出实情，杜思雨脸有些红：“那请顾先生在楼下等一会，我十分钟后下楼。”
说完就急匆匆的往楼上走。
顾梓言早已经醒了，她从袋子里取出衣服给他穿，小东西眼睛睁得大大的，想来昨晚上休息的不错，在她把套头衫穿好的时候他还神采奕奕的看着她问：“我爸爸来接我了吗？溲”
“嗯，就在楼下，等会我们收拾好就下楼。”杜思雨一边给他扣纽扣一边说。
顾梓言歪着头想了想，“那我今天要去学校，阿姨和爸爸一起送我。”
“这个……”杜思雨想了想，“我还是先带你吃早饭再说。恧”
杜思雨抱着顾梓言下楼的时候，顾泽诚正站在楼梯口百无聊赖的看着墙壁上贴的寻物启事。他背影笔直挺拔，一米八多的身影站在那里，倒显得楼梯间有些狭窄。
顾梓言看见他，高兴的叫了句：“爸爸！”
顾泽诚转身，顺手从杜思雨手中接过他，“昨晚上睡得好吗？”
顾梓言抱着他的脖子，两只眼睛却看着一旁的杜思雨，眯着眼睛精神头十足的说：“睡得好！阿姨很香的，抱着她睡觉好舒服！”
“……”杜思雨嘴角有些僵硬，虽然她知道小孩子思想单纯，不像成人世界这么复杂，可若是说话的对象是顾泽诚的话，她多少觉得有些尴尬。
“呵呵……是吗？”男人清爽的笑了笑，意味不明的应了声。可杜思雨就是能从他清淡的笑意里听出那么点意味深长来。那感觉就像是这明明很纯洁的话从他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已经变得不再纯洁。
但对方明明不过是很普通的回应，她也无从解释，脸不由自主的有点烧。
怕顾梓言再回句，是的，不信你闻闻之类的话，杜思雨赶紧接话，“顾先生，我早上没有来得及做早饭，不如先带梓言吃点东西吧……”
顾梓言也很快转换话题：“对！吃完饭爸爸和阿姨送我去上学！”
“好。”男人沉稳的应了句，抱着顾梓言车边走。
“……”杜思雨那句能不能先让我一个人去上班的话被咽回肚子里。
看眼时间还早，再说坐顾泽诚的顺风车应该不至于迟到。
…………
在附近找了家风评不错的早餐店吃完饭，顾泽诚就开车去往顾梓言上学的地方。
在没看见幼儿园的时候，杜思雨还以为顾泽诚会把顾梓言安排进当地最好的私立学院。
却没有想到顾梓言所在的学校，不过是本城最普通的幼儿园，普通到她在她小区附近就有一家这种学校。
顾泽诚并没有把车子开到学校门口，而是隔了一段距离停下车，打开车门下车。
顾梓言像是习惯了这种方式，乖乖的从杜思雨腿上跳下来，杜思雨本来不准备下车的，怕在这里遇见认识的人，被人看到影响不好。
但是她不下车，顾梓言下车就不方便。
索性打开车门，下车之后也把顾梓言抱下来。
她弯腰准备习惯性的抱着顾梓言的时候，却见他只是牵着她的手，不让她抱。
杜思雨没法，只得依着他的想法牵着他。
顾泽诚已经走到前面，顾梓言快走几步，走到男人身边的时候，男人很高，顾梓言跳着都够不到他的手，有些撒娇的喊了声：“爸爸？我要牵着……”
顾泽诚察觉，微顷下身牵着他。男人腰背微弓着却并不显得难看，反倒因着他儒雅的气质，透着股浓浓的慈父味道。
于是，这一幕落在别人眼里，像极了一家三口，送孩子上学的画面。
杜思雨想避开，却被顾梓言紧紧攥着手指不放，可能是以为她不想多走路，还转过头扬着明快的笑脸安慰她，“阿姨，我们走一会就到了，不远哦~”
“……”杜思雨想说，她只是觉得这样影响不好，并不是她懒得走路。
顾泽诚的眼神看过来，杜思雨一抬头就看见男人温淡的眼，很淡的一个眼神，却莫名的觉得脸有些红，迅速收回眼神，应了声：“嗯。”
门口有几个家长也和他们一样送孩子过来上学，其中可能有顾梓言认识的同学，顾梓言礼貌的跟人打招呼，那几个小孩也高兴的像他招手：“顾梓言！好几天没有看见你啦！你是不是逃学啦？”
顾梓言笑着回应，“没有哦，我再家已经把功课温习好了。”
又一个小孩看着牵着他走路的一男一女，好奇的问：“顾梓言，这是谁啊？你爸爸妈妈吗？”
顾梓言一直昂首挺胸，虽然年幼，但是良好的家教却让他的步伐走的又稳又优雅。
并没有因为看见同学而迅速奔跑，也没有因为太高兴而忘形，始终保持着礼貌温和的笑。
听见他的问话，看了眼顾泽诚，又看了眼杜思雨，骄傲的语气：“我爸爸妈妈来送我上学了！”
四周有家长和小朋友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她感觉脸微红的同时，察觉到被顾梓言攥着的手被捏的更紧，似乎是怕她此时突然抽开手离去。
走到这里，杜思雨已经抱着豁出去的心态去对待周遭的一切。
反正这里又没有认识的人，被人看见就看见吧，转过身就忘了的人，被误会就误会吧。
有小朋友羡慕的说：“我见过顾梓言的爸爸，长得很帅很酷的！”
还有一个小朋友盯着杜思雨使劲的看，艳羡的说：“他妈妈长得好漂亮啊~”
还有小朋友觉得不对劲，有些疑惑的说：“我不是记得顾梓言没有妈妈的吗？”
这话一出，四周瞬间都变得安静了，很快就有思想单纯的小朋友补充道：“对哦，他来了好久我都没有看见他妈妈的！我听老师说，顾梓言是个没有妈妈的孩子！”
到底是小孩子，即使修养再好，听了这话顾梓言立马急了，眼泪都在眼睛里打转，急急的分辨着说：“你胡说，我有妈妈！”
那几个小朋友虽然也看到顾梓言旁边确实有个母亲模样的人，却还是有些怀疑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在想她到底是不是顾梓言的妈妈。
杜思雨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状况，若她真的是他母亲，她直接承认就好。
可关键是她并不是他母亲，若是这样贸然解围，一方面是怕顾泽诚不高兴，另一方面，她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个坎。
又见顾梓言瘪着嘴，有些气喘吁吁的模样，不免觉得心疼，下意识的看向站在另一边的顾泽诚一眼。
却见男人始终都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也不分辨也不解释。那神情淡漠的像是在面对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杜思雨忍不住，蹲下身捏了捏他的脸，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看了其他小朋友一眼，笑着说：“我们梓言是个很乖的孩子，希望大家能够跟他和平相处。”
本就是模棱两可，偷换概念的话，却让一群小孩子眼睛都瞪得大大的，“顾梓言真的有妈妈哎~”
还有一个胖胖的小男生流着口水的说：“顾梓言妈妈比我妈妈年轻好多倍啊~”
这话一出，他旁边母亲模样的女人迅速拍了他脑门一下，恼羞成怒的说：“你小子居然敢说我老！看我回家不收拾你！”
周围有看热闹的家长都有些忍禁不俊的偷着笑。
那小男孩疼的龇牙咧嘴，可能又觉得在小伙伴面前丢面子了，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其他的小朋友都闹哄哄的看笑话。
“小胖子又哭啦！”
“他是爱哭鬼！”
大家七嘴八舌的往幼儿园里面走，再也没有人提顾梓言没有妈妈的事情。
而顾梓言原本还低落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快乐洋溢的神采。
直到把他送进门，别的家长都是直接把孩子送进教室，顾泽诚则在门口叫住了她，语气淡淡的：“杜小姐，送到门口就行了。他知道教室的路。”
早先遇到的几个家长已经越过他们护送孩子进教室。
望着那些把自己孩子宝贝在手心里的家长，杜思雨似乎明白了，这男人不只是在培养顾梓言不骄纵的思想，更是想培养顾梓言的独立性格。
正愣神间，顾梓言拉拉她的手，似乎有话跟她说。
杜思雨蹲下身，与他平视，“梓言有事吗？”
顾梓言一把抱着她的脖子，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不同于以往开心的笑，这会的晶莹倒像是在忍住泪水，“阿姨，谢谢你。”
杜思雨瞬间明白他为什么而感谢她，心里有些酸涩，捏捏他的脸：“不客气。”
顾梓言两手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脸，在她脸颊处亲了亲，在她耳边说道：“我爱你。”
杜思雨瞬间感觉心变得异常的柔软，有种想要飙泪的感觉，说不出我也爱你的话，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下，“梓言乖乖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直到顾梓言转身去寻自己教室的时候，杜思雨才站起身，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发觉他很精准的找到一处教室，教室门口的老师点名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在签到本上登记了下，就让他进了教室。
送孩子的家长陆续都从学校里出来，各奔东西，幼儿园的大门也被门卫缓缓关上。
男人伫立在门口，似乎还没有走的意思。杜思雨心思翻涌，一方面心疼顾梓言，从刚刚有不懂事的孩子像撒盐一般的那么肯定的说他没有妈妈的时候，他忍着哭意的委屈模样，不难看出在他没有母亲这个事情上面多少会有自卑。
心理学上说过，一个人越没有什么的时候越会炫耀什么，顾梓言不懂，当他骄傲的说他有爸爸妈妈的时候，就代表他原来多么渴望这一天的到来。
另一方面，女人的心总是会容易变得柔软，她已经由开始的淡漠，变得想要给他更多关怀。
杜思雨心思百转，身边传来男人矜淡而沉寂的嗓音，突兀却又让人想一探究竟：“我是不婚主义，我要梓言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太多问题。但是当他一天天长大，我就意识到，原来养孩子并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也不仅仅是给他生命这么简单。他也会有思想和情绪，有渴望与期盼，而我除了养育他，其他的东西却一直都是亏欠。”
“特别是当他看见别的小朋友有爸爸妈妈亲自接送的时候，他眼里流露出的羡慕和渴望，让我觉得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虽然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但是我却能感觉到他心里的期盼。”
“所以，我现在也在考虑自己的婚姻，只是缘分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就像杜小姐说的那样，也许我会遇见一个合适的人，能够视梓言为已出。也许遇不见也说不定。”男人的一番低沉的陈述既像是倾述，又像是无所谓听见回复的叹息。
杜思雨心里一惊，想不到这样一个在商界呼风唤雨看起来春风得意的男人心底也有一根软肋。
也想不到，一个看起来事事都完美的男人竟然会为了孩子的想法而改变自己的思想，不怪他心思善变，只能说明父爱深沉。
可这个话题太过敏感，她不方便评价太多，便不动声色的应了句：“其实梓言也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生活。但若是顾先生肯为梓言改变，不失为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毕竟，小孩子的童年只有一次，有些东西，错过了很难再补。”
杜思雨自认为说的很平淡的一席话，却见男人投来深沉的一眼，语气莫名还带着淡淡的欣赏之情：“杜小姐的思想总是能让我觉得由衷的钦佩。”
这应该算是夸奖的话，杜思雨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笑笑：“可能我想的比较多。”
男人笑笑，神情已经恢复最初那边淡漠，“我们走吧，耽误你太多时间。希望不会让你迟到。”
杜思雨也没有看时间，迟到就迟到吧。
反正她今天做了一件比上班更该做的事情。
那就是给顾梓言树立信心。
或许顾泽诚作为男人，觉得顾梓言没有母亲这是事实，他要独立就必须学会面对事实。所以当他亲眼看着自己儿子被同龄人嘲笑怀疑的时候，他连一句辩解或者安慰的话都没有。
可她是女人，她懂得幼小的心灵最容易受到伤害。
一个人长大成年以后的成熟性格与分辨是非的能力，与童年时的环境教育息息相关。
所以顾梓言虽然年纪小，但是有些东西不能够太忽视。
说到底，他还是个孩子。
…………
在杜思雨公司楼下停车，杜思雨道谢之后就匆匆进了办公楼签到。
看眼时间，正好八点一刻，她是踩着点签到。
回到办公室开始给以前的客户打电话，希望能寻求到一两笔小单，手中握有的优质大客户，这个月都没有业务需要。所以她现在不求赢取多大业绩，至少不要一点盈利都没有。
在办公室还没有待多久，王总就把她叫到办公室。
照例是关心了一番，接下来的话似乎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因着昨晚王总看见的事情，认为她和顾泽诚关系匪浅，希望她能在他那边寻找突破点，争取拿下一笔大单，那样他们一月的奖金都能比工资高。
杜思雨感到头疼，只能实话实说：“王总，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跟顾先生并不熟悉，只是他家小孩有次走丢被我遇见了，所以才产生的交集，除此之外，我们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却见王总像发现新大陆似得眼光看着她：“你居然还帮过顾先生这么大一个忙？那你还敢说你们没有关系？你可是他的恩人啊！顾先生一看就是有情有义的人，你若是请他帮忙拿下一个单子这么简单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会同意！”
王总一边搓着手，一边激动的说：“天呐，你真是我们部门的福星，要是攀上顾泽诚这颗大树，我们以后的单子不是手到擒来？就是他没有需要，他认识的那些合作伙伴随便介绍几位给我们认识，那不就是白花花的钱嘛！”
“王总，不是你想的那样……”杜思雨正欲辩解，她并没有攀上顾泽诚这颗大树，只是见过几面而已。
王总已经激动的打断：“啥都别说了！以后你别的事情都不用做，就联系好顾先生那边的业务就成。还有顾先生的那个孩子，我昨天看他跟你挺亲的，只要你讨好到他儿子，那他以后什么事情不都得听你的？”
“……”杜思雨心中有万马奔腾而过，若是知道王总打的是这个算盘，打死她都不会老实说话。必定会说，是顾泽诚眼瞎，认错人了。昨天他不是来找她！
可王总一副没错，我们部门以后就靠你了的表情看着她要她有种想要即刻遁走的想法。
在王总的‘逼迫’下，其实是王总拿着她的手机把电话打到顾泽诚那里，在快要通的前一秒把电话递到她手里，示意她来说。
为了防止她‘耍花招’还特意开了扩音。
电话通了，成熟男人低沉又柔和的嗓音顷刻传来：“杜小姐？”
杜思雨硬着头皮接听，还是有些不适应，在王总瞪着她的情况下，把电话扬声器关掉之后放在耳边，有些心虚的叫了句：“顾先生……”
“嗯。”男人淡淡的应了声，态度颇显疏离，与早晨站在门口向她述说心事的睿敏男子判若两人，紧紧是一句语气变化的句子，就能显示出男人的深沉与世故，“杜小姐有事吗？”
他这般冷淡，杜思雨反而感觉松口气，心想着也许他并不会答应她的事情，更不会误会她是有心讨好他。
她在王总的视线压力下笑了笑说道：“没什么事情……你知道我刚刚来公司上班，这边需要业绩，就是想询问下顾先生需不需要设计……”
“设计？”男人疑惑的嗓音，许是猜出了她的用意，沉吟道：“我们公司暂时不需要设计什么东西。我接手的时候，公司里几乎什么都有，并不需要我.操心这些东西。”
“噢……”杜思雨这下彻底松口气，在王总的殷切目光中，歉意又放松的语调，“我就是问问，既然顾先生不需要我就不打扰您了。”
却见那头低笑下：“杜小姐每次谈生意都是这么心急的吗？”
“……？”杜思雨有些懵，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不是……我就是觉得顾先生时间宝贵。既然不需要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
“我确实不需要，”男人低笑了下，温淡语调已经沾染上几分戏谑，“但是我认识的一个客户需要。杜小姐这么心急，算不算应付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