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王耀心跳很快。
相比于亲眼看着温立虎沉下去再也没有上来,他更恐惧父母的教训。
短短十几分钟的路程,他仿佛灵魂出窍,把以前挨骂和挨打的经历回想了个遍。
仔细斟酌着这次的错误带来的惩罚的轻重等级。
摔坏茶杯?
夜里不睡?
吵到秀兰睡觉?
母亲让找东西没找到?
作业没写完就出去玩?
和王亮打架?
。。。
这些好像都有点轻,大多是挨骂,或者挨几巴掌。
经过王耀的分析,以前犯的最严重的错误有两个。
一个是去年夏天大雨过后,他跟温立超他们比赛游泳,结果不知被谁告发,所有的孩子都被他们母亲抓了现形。
那次不同于以往抬手的一巴掌,秀兰用上了鸡毛掸子。
另一个就是今年春天,他带着王亮去北边几里外胡村的苹果园,不同于高庄杏林那次偶遇了高小娥母女,这次二人在里面转了一大圈,结果迷路了,苹果园里除了他们没有一个人,只有零星的坟头和墓碑。
迷路之后兄弟二人发生了分歧,王耀记着墓碑的方位,让王亮跟着他走,王亮说他记错了,非要他停下。
他就不管王亮,自顾自的往前走,王亮就坐在地上哭。
他自信王亮会跟着他,或者他自己先探探路,万一走对了,就进去领王亮出来,万一错了,就回去重新找出路。
谁知他刚走出苹果园,就碰上来找他的秀兰。
秀兰问他:“三儿呢?”
王耀说:“还在里面。”
秀兰的面目立刻狰狞,语气严厉地说:“站着别动。”
说着她就进去苹果园里面,过了一会把哭哭啼啼的王亮领了出来。
回到家以后,秀兰一口咬定王耀是因为之前王亮告发他而怀恨在心,故意把王亮丢了。
秀兰虽然和叔伯妯娌经常吵架,但是要求自己的两个儿子相亲相爱,所以这件事对她来说难以容忍。
王耀有口难辩,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棍棒。
想到这里,王耀心里有底了,最多就是这样呗。
回到家里,头发也干了,王耀喊了一声娘就往东屋里钻,秀兰还很纳闷,在院子里隔着窗户问:“你爹和你三儿呢?”
王耀喊了一声说:“不知道,我和王涛先回来了。”
秀兰没有多想,去干活了。
半个小时后,喜凤匆匆忙忙跑进王耀家里,大喊道:“秀兰秀兰!”
秀兰从屋里出来,问:“咋了,家里着火了?”
喜凤嚷道:“快走快走,有孩子淹死了。”
秀兰一听,慌了,跟着喜凤就出门去了。
王耀心里满是忐忑,生怕自己下河游泳的事被人发现。
焦虑让他坐立不安,在院子里来回晃荡几圈,最后鬼使神差一般,主动去厨房做午饭。
在秀兰的教养之下,他很早就学会了做饭。
只见他轻车熟路地洗了一遍大锅,往锅里加水,放上篦子,去西屋里拿了昨天秀兰蒸的馒头放上,盖上锅盖,生火烧水,水开了往锅里放上小半勺大米,然后小火继续烧。
炒菜的话有点难办,他就切了半个白菜,放了点盐,然后滴了三滴香油,为什么是三滴呢,王耀也不知道,总之秀兰每次就是滴三滴,如果手抖滴了四滴,秀兰就会“哎呦哎呦,啧啧啧啧。。。”自责不已。
王耀精准地滴了三滴香油,然后舔了一下瓶口,塞上塞子,把白菜搅拌一下。
一切完备,王耀的内心平静了一些,但是还不够,他回到东屋,拿起作业写了起来。
又等了一会儿,巷子里传来王亮的哭声和秀兰的骂声。
王耀的心跳又快了起来。
很快王大海、秀兰带着王亮回到家里。
王大海从过道里顺手抄起一根木棍,冲进屋里,把王耀提溜到院子里,命令说:“跪下。”
王耀立刻跪下。
王大海拿着棍子指了一下王亮,意思是让他也跪下。
王亮没去沙坑玩水,无缘无故被骂了一顿,现在又让陪着一起跪,心里直呼冤枉,可是不敢不听,就跪在王耀旁边。
王大海问:“老二,说,你下水没?”
王耀不说话。
王大海一棍子打到王耀后背上。
王耀感受着力道,有点重哦!
王大海又问:“下水没?"
王耀还是不说话,接着又是一棍子。
“下水没?”
王耀倔强地说:“你都知道了还问,我下水了,行了吧。”
王大海听王耀这语气十分不服气,又打了两棍子,这才停手看向秀兰。
秀兰一瞪眼,抄起她的惯用武器-笤帚疙瘩,劈头盖脸就向王耀疯狂输出。
秀兰的物理攻击附加魔法伤害,只听她口中骂道:
“去年咋跟你说的,还敢去玩水。
你个王八操的,当年我怀的是双胞胎,结果你哥死了,你活下来,还不如都死了,省的养你好几年,啥也干不了就淹死。”
“你个不争气的畜生,怎么没淹死你!”
“我叫你费罪,叫你不听话!”
说着说着自己哭起来,下手越来越重。
王耀抱着头一声不吭。
他从来不会求饶或者叫痛来尝试唤醒父爱母爱,因为母爱无法驱赶母亲的愤怒,而父爱实在隐秘,几乎不存在。
旁边王亮吓得大哭起来,撕心裂肺一般,声音直冲云霄。
这哭声多少起了点作用,终于王大海看不下去了,说:“差不多就行了。”
秀兰听了,把笤帚疙瘩一扔,哭的泣不成声:“什么行了,男人男人窝囊,孩子孩子不听话,我活得有什么意思!你教过孩子吗,管过孩子吗?你个王八X的啥也不管,算什么当爹的。”
大白天,王大海不想吵架,转身出门去了,到了巷子口,看到街上三五成群的乡亲们,都在谈论小孩淹死的事,他又转身回了家里。
秀兰哭着骂了一会,又起来管教孩子。
王耀老老实实把在沙坑玩水时的情况交代了,随后被罚站在鸡窝旁边,不准吃饭,
王耀站在那里,听着西北方向温立超和正北方向王涛的动静。
作为此次事故的组织者和直接参与者,他俩要是不挨打,有点说不过去。
王耀并没有什么坏心眼,他作为一个再世为人的重生者,前世的成长经历和社会经验,让他很擅长评估风险和推测趋势。
假如他觉得有些事必定会发生,却没有发生,便会抓心挠肝,焦虑不安。
就像刚才在沙坑时,他就感觉要出事,一直很紧张,直到温立虎出事,他反而镇静多了。
午饭后过了一会,温立超和王涛的父母才从大队部回来,于是好戏如期开场,先是温立超开始挨打,紧接着就是王涛开始挨揍。
这动静十分熟悉,大人们在谩骂,孩子们在痛苦嚎叫。
两家比赛一般,仿佛谁打孩子狠一些,就能在这场事故里面承担更小的责任。
王耀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感觉:
“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