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久用掌借力一跃而起,迅速祭出捕鬼令,捕鬼令的光芒将那团最浓重的黑雾尽数笼罩,女鬼也身在其中。
她与姜瑶溪皆在十二岁那年开了天眼,随时随地能看到恶鬼的真身,哪怕在这片目不能视的雾气中,也能一眼辨别她的位置。
女鬼来势顿时一缓,似乎周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碍她进攻。
她刚准备收敛了周身的黑雾,她每吸收一次此处的阴气,就可以怨气大涨,再次释放就有更大的威力…
姜瑶溪早已准备好了捆妖索,趁她敛气之时的瞬间倏地将她的双手捆住,而温久再次从怀中召出六道灵符,迅速贴于其腹上。
“啊——”女鬼发出刺耳的尖叫,干瘪的身躯机械般地抽动起来,连整个宫殿都发出诡异的响声。
只见枯井里不断有森白的骸骨爬出,这不就是刚刚躺在地道里的白骨么?
温久见此情景,忙捏诀吟诵符咒,数张符纸打入到那堆异变的白骨上,转眼间就将其烧成了一堆灰烬。
女鬼发现了自己被找到了弱点,就连小鬼都被温久打散,尖叫着欺身上前分别抓向温久和姜瑶溪的命门,却再次被姜瑶溪的真火缠上了身。
没了腹中胎儿的怨气,这女尸不过也是寻常恶鬼罢了…
温久从怀中掏出符纸,屏息运气,嘴里念念有词:“驱邪缚魅,诛!”
一道黄光打入到女鬼眉心…
黑雾骤然散去…
温久体力不支跌坐在地上,只姜瑶溪缓缓从半空中落下。
那女鬼无神地盯着逐渐变暗的天色,嘶声道:“是不是在你们看来,像我这样化身厉鬼的孤魂,再也没有资格进轮回道了?”
她声音如同她生前被柔妃抚倒在地砸坏了的木琴,暗哑难听,极为苦涩。
哪里还有当初宠冠后宫的宁妃娘娘轻灵动听的半点痕迹。
温久听了这话,心中大概形成了这件事的脉络,终归还是含了一丝悲悯,未能狠心地说出真相。
宁妃没等到二人的回答,嘴角扯动,露出个淡如轻烟的笑。
雾气才刚散尽,陆叙快步走到沁瑶身旁,蹲下身来察看她的伤势。
仅存的意识已经开始消散,她看向眼前的温久和陆叙,苦笑道:“也曾有人这么守护过我,也是跟你们差不多大年纪…可惜那人…早就死了…”
“阿宝!”文渊帝眼睁睁看着那干尸化成了一具森森的白骨,绝望地低吼着。
温久似乎看不懂他,既然爱着她,为何不相信她,还要杀了她?
莫不是宁妃爱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温久试图平息体内紊乱的气息,一场腥风血雨总算是结束了,这一次,她恐怕要休养好久了。
“朕听说,青云山亦会超度亡魂,可否麻烦道姑,帮朕送她一程?”
文渊帝背对着姜瑶溪,甚是悲痛地说道。
刚刚黑雾笼罩,他不知还有一人也在混战之中。
“皇上,她已经”
姜瑶溪刚想说出实情,魂飞魄散的恶鬼是不能被超度的,也没有什么可以超度的。
“当然可以。”温久赶紧出声打断,生怕姜瑶溪说出真相。
文渊帝性情难以捉摸,何必再惹恼了他。
“我想以姜姑娘的本事,宁妃娘娘来世定会有个好去处。”
她朝姜瑶溪使了个眼色,此处毕竟有不少人枉死,就算是为了他们,做一场法事也未尝不可。
姜瑶溪点了点头,大半柱香后,终于做好了一场简易的法事,一行人坐上了出宫的马车。
临行前,文渊帝深深地看了一眼温久:“朕幼时跟随太傅读书时还抱过你,如今都有这般大了。”
温久低头行礼,“爹爹经常在家中提起皇上,是难得的明君。”
她不知文渊帝是什么意思,只能中规中矩的回答。
“你父亲教的很好,把你也教的很好。”
文渊帝手一挥,“你们都回去吧。”
“是。”众人纷纷退下。
直至走出宫门,被外头夹着凛冬寒意的风一吹,温久才发现在一身冷汗。
她依旧没有想明白,文渊帝最后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我们今天会在那里丧命。”姜瑶溪有些恍不过来,那腹中胎儿的亡灵竟有如此大的怨气,定是死前经历了非人的折磨。
“是我拖累了师姐。”温久愧疚地笑了笑,若不是她要帮陆叙挡那一下,姜瑶溪就不用孤身对付那女鬼。
“宁妃娘娘身怀龙胎却被人杀死,死后化作厉鬼被我们打散,怎么会有人生前死后都这么惨?”
“师姐,师傅一向都和我们说,捉鬼之人不能对恶鬼有悲悯之心,一旦手下留情,就会有更多人受到伤害。”温久似乎是在说服姜瑶溪,也是在说服自己。“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师姐也经历过不是吗?”
姜瑶溪刚刚开始接捕鬼令的任务时,涉世未深不知道人心的险恶,同情一女鬼的被始乱终弃的遭遇,给了她一晚上完成遗愿的时间。
明明说好是回去看一眼家中的父母兄长,此女鬼却说话不算数,裹挟着一股怨气借刀杀了弃她而去的未婚夫。
此事在当地成为了一桩悬案,成为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却轰动了整座青云山。
姜瑶溪的捕鬼令被泉真散人收了回去,鞭刑三十,闭关思过一年。
青云山的鞭刑可以打得人三个月起不了身,姜瑶溪的闭关一年,有半年都是在养着鞭伤。
等再出关之时,七师兄都拿着捕鬼令开始执行师门任务了。
“师傅说的也不完全对,也不是所有恶鬼都是如此不守信用的。”姜瑶溪想到此事还觉得后怕,但仍免不了要为自己狡辩几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温久捂着胸口咳了几声,确实有些不舒服。
“你没事吧,刚刚那邪祟下手可不轻。”姜瑶溪轻轻抚着她的后背,试图缓解温久的不适。
“所以啊师姐,纵使她有可怜之处,但她杀我们的时候,是真的要杀死我们。”温久紧紧握住姜瑶溪的手,“师姐,你不可再心慈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