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女德女训,温久自幼熟读诗经礼记,孔孟之道,算学也略有涉及,那位先生手中的那本战国策我也念过。”
另一位先生书案前正放着自己翻阅的战国策,被提及后手下猛然一抖。
眼中透露出些许欣赏:“太傅竟让你念此书?”
“不是我爹让我念的,是我自己闲暇时在藏书阁翻到的。”
温久继续解释道:“我爹只会罚我抄我朝律例,所以若说精通,我朝律法,温久倒背如流。”
温久顺势扫过一眼陈恕,只见他一脸平静,嘴角有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殊不知他的心中刚松了口气,端坐得更为笔挺了。
“什么?温姐姐竟连这些书都看过?”李诗艺双手捧着脸,眼里闪着点点崇拜,要知道自家爹爹是绝对不允许她看这些书。
章槿不由眉心微蹙,她家教颇严,这些书又岂是女子该看的?
“该看的书不看,这些惊世骇俗的书,温姑娘倒是看得一本不差。”
五公主缓缓地转过头,眼里闪着写莫名的情绪,不是厌恶不是鄙夷,似乎是一种欣赏。
“回五公主的话,通晓古今,运筹帷幄,站得越高看得就应该更远才是,此事应当不分男子女子。”
温久微微一笑,若是她没猜错,五公主的心思可比六公主重多了,连野心都是。
“好了!”林清苍抬头看了温久一眼,眼中有几分意味不明:“温姑娘学过这些也无事,学堂中也并不会教这些。”
“是,先生。”温久自顾自地坐下。
“倒是章二姑娘,堪为你们的榜样,往后书中有什么不懂的,也可相互学习,向她请教。”
众人皆看向章槿,只见她谦逊地低下了头,温久看着陈恕的眼神竟也停留在了章槿身上,心中顿时失落了起来。
那些书有何可看的?迂腐!
她年幼离家,爹爹和娘亲自然管不着她念的什么书,可青云山不一样啊,这些书若是不念,师傅可是要狠狠打自己手掌心的。
大约半个时辰后,林清苍才道:“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望你们虚心向学,不必做无谓争执。老夫也将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有不愿意学之人,自顾自离去便是,不必强留。”
温久默默低下了头,她是那个不愿学之人,但也是必须要留之人。
陈恕经过温久时,步伐不自觉有些放缓,只见温久垂着个脑底,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
翰林院皆是德高望重的老学究,让她这样年纪心性的人端坐在此听他们长篇大论,到底是为难她了。
温久似乎感觉到了一束视线,待她抬起头来,陈恕早已跨下台阶了。
没看到想看的人,倒是五公主撞进了她的视线,只见她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温久率先移开视线,低下头微微服了服身子,算是见礼了。
“九儿,你就知道你与他人不同!”她们才刚刚离去,司淮安就跑到温久身边兴奋地抓起了她的手,“我本以为温太傅古板迂腐,没想到竟会让你念这么些书。”
“公主,是我自己背着我爹念的”
温久眼角抽了一抽,心里有些发慌,世人眼里这些书本就不该被女子所念,若是传了出去,不知道那些人背地里该如何说道父亲了。
章槿自顾自带着刘悦准备离开,只是她身后的人还是被气到了,经过温久时还不忘狠狠剜了她一眼。
真是容易生气啊
进了房门之后,温久来到窗边一把将窗户推开。
明朗的天光从高处泄下,林中早已只剩下些光秃秃的树干,地上也没有斑驳的树影,一眼望去便能看到尽头。
林中恰好闪过一道猫影,温久还没来得及看清便不见了。
此处竟也有人养猫么?
她皱着眉头再次盯着那林中似有若无的怨气,似乎比午时更淡了一些。
“姑娘,这是陈大人送来的笔。”紫苏不知何时进了房内,手中还拿着一个盒子。
温久微微张开了嘴,有些惊讶。
她结过盒子打开一看,一支做功颇为讲究的紫毫笔,笔杆粗细甚是适合女子把握。
虽说与父亲书房中的那几支不可相比,但比起自己手上这支,可不知好了多少倍。
“陈大人说姑娘今日罚抄,若是用手上的笔写,怕是要费点功夫”。
“他人在哪?”温久抬首问道。
“那个方向似乎是要离开书院”
还未等紫苏说完,温久就提起裙裾追了出去。
“姑娘慢点!”紫苏赶紧拿上温久的斗篷在后面追着。
“你不必跟来,我去去就回。”温久站在门口回头道。
她顺势打量了下四周,此时刚下了学,大家都在房中休息,她跑几步应该是没人知道。
陈恕步伐不紧不慢,今日事毕,他只需在晚饭前回到家中便好。
陈淼当时还想着能否跟来书院,如今看来,选不上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陈大人!”温久一路小跑,终于在临近出口的竹林小道上追上了陈恕。
她微微喘着气站在陈恕眼前,“多谢多谢陈大人,那支笔我一定好好罚抄。”
温久本就穿着单薄,这一路跑来让她脸上泛起了些许红晕,一身雪白小袄衬得她的皮肤白皙细腻。
陈恕比温久高出不少,看着她如翼般地睫毛一扑一扑,娇俏明媚。
她本就急匆匆地赶来,停下时也颇为着急,二人距离极近,温久竟在呼吸之间闻到了陈恕身上的皂角清香,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嗯。”陈恕稳了稳心神,声线平稳,但却不再似以前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今日陈大人是不是也觉得我该去念些章二姑娘所说的书?”
温久眉眼底下凝着些不安,却不敢表露出来。
“不必,你念的书都是极好的,恩师一直都在好好教你。”
“你说的可是实话?”温久眼眸明净,有些期待地看着陈恕。
“温姑娘,若人人都能通经世之学,致用之道,为百姓谋福祉,又有什么男子可学,女儿家便不能学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