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月黑风高装鬼夜。
温久深更半夜出门从来都是为了捉鬼的。
但今日不同,今日是为了扮鬼。
又是一夜百婴夜啼,做了亏心事的人一定在害怕。
温久几个翻身就到了怡红楼。
“啧,比起花间阁,可不是差了一点半点。”
二楼左侧第一间房,漪红的房间。
不知紫苏是安排的线人有用,还是陆叙的锦衣卫更得力。
温久攀着屋檐一跃而上,指尖燃起一张符纸禁了房中的声音。
这样就算漪红在里面发狂,都不会有人觉得异常。
温久悄悄地在窗户纸上捅了一个洞,盯着漪红的一举一动。
此时她的耳里充斥着婴儿的啼哭声,若是意外流产,她只会感到遗憾难过。
至少不该是这样缩在墙角,脸上写满了绝望害怕。
温久给自己下了一道“变声符”。
好戏上演...
“娘亲...我好冷啊...”
漪红瞬间瞪大了眼睛,“谁...谁在说话...”
“娘亲...娘亲我好冷啊,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漪红猛地站起来身:“我不是你娘亲,我没有孩子!没有孩子!”
“娘亲,你不来看我,是不喜欢我么?所以你就杀了我...是么?”
温久继续逼问。
“我没有!我没有杀你!你别来找我我求求你你别来找我...”漪红双手抱头瘫坐回地上,“不是我...不是我要杀你,是你来的不是时候。”
“娘...我不怪你...可是我好冷,你能来看看我么?我好冷啊娘亲...我好冷...”
漪红这才红了眼,自从落胎之后,自己与刘全草草将他下葬,再没看过他一眼...
“娘亲对不起你...娘亲这就去看你,这就去看你。”
到底是漪红身上掉下来的肉,三言两语,她就忘了刘全的叮嘱,千万不要去看那孩子一眼。
温久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后,此时未到宵禁,街上来有些许人,漪红在路上走倒也不觉得有异。
除了神色有些许匆忙。
只是...她并不是出城,而是弯弯绕绕,温久竟跟到了一个京中自己从未来过的地方。
这是一处府邸,准确来说,是荒废的府邸...
只见漪红左右张望了一下,轻轻推开了那扇大门。
一阵风从门内刮了出来,吹得温久的斗篷飞扬。
这是...阴风。
此处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何连个牌匾都没有...
温久警惕地看了眼门内,比门外更可怕的是这门内才是。
她见漪红走了进去,便不得不跟在她的身后。
若是往常,她定要回去再拿上些符纸再回来一探究竟。
此处荒草遍地,枯枝败叶落满陈旧的青石板路。
亭台楼阁虽早已坍塌,廊檐下布满了蜘蛛网,却依稀能够看出往日的奢华。
至少连太傅府,都不会有如此独辟蹊径的格局。
这亭台楼阁的的木工设计,根本就不是一般工匠能一年半载能完成。
此处必定是费了一番心血。
可这...到底是什么显贵人家?
还未等温久思量好,不远处似乎闪烁着一点明火,还有人的哭声。
她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漪红。
还未等她完全靠近,便看到了那一处果然坐着一个婴孩。
它还未成形,连五官都还没彻底长出,四肢更是只有个雏形。
温久盯着他,只能看到皱皱巴巴的脸,嘴巴微张,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若不是它满身黑气,额间又嵌着一道红色印记,温久怎么也猜不到,这玩样儿竟然会是鬼婴。
可捕鬼令突然不亮了...
可明明在门口的时候,它却闪烁着异光。
与其他时候一样,只要靠近目标就会开始明暗交替才对。
为何此时会灭了?
难道是有人已经将鬼捉了?
可鬼婴明明就在自己眼前...
还是这宅子...有问题!
她下意识往周围看去,这宅子黑得像是要将人吃了,哪怕提着灯笼似乎都照不亮任何一处地方。
此处没有一个鬼影除了眼前这个,但为何总觉得藏了一万只鬼。
门口那阵阴风真真像是阴曹地府里吹上来的...
若是此处藏了鬼,为何捕鬼令没有半点反应,甚至会...熄了。
诡异。
还等温久理顺,漪红已经烧完手上的东西,准备离去了。
她看着那鬼婴,虽然没有长出眼睛,却还是用那张脸,似乎在看着漪红。
它知道她是谁,可惜她烧的东西终究穿不到它身上...
待她走后,温久才从树后出来。
“你终于来啦。”鬼婴突然开了口。
“你在等我?”温久竟不知道,还有捕鬼令上的鬼等着自己上门的。
“是啊,我在等你。”它的声音一点都不像它的长相那般恐怖,还有几分孩童的天真。
“那现在我来了,你可以走了么?”
温久不想动手,它比谁都无辜。
来的无辜,去的无辜。
“你不抓我么?我以为你故意跟到这里来抓我。”
它扬起脸朝着温久。
如果它有表情,现在一定是满脸疑惑吧。
“你虽未能活着来到人间,但也算是见过这人世间了。”
温久笑道:“回到你该回的地方去吧。”
“哪里是我该去的地方呢?我还可以投胎嘛?”
“你虽是我捕鬼令里要抓的鬼,但你生前死后都连人都不是,可以网开一面。”
“我让那人去给你找一对好的父母,下辈子好好投胎做人,总比这辈子出生碰上这样一对畜生好。”
“你会骗我么?”
“都现在了,我有什么好骗你,我大可以灭了你,还跟你费这些口舌。”
小鬼,想什么呢?
“你在此处杀不了我的。”
“什么?”
温久眼皮一跳,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见过我爹骗我娘的样子,他说只要杀了我,他一定想办法迎我娘入门,然后再生个十个八个。”
“可是我知道,我娘没了我就再也不能有孩子了,她已经伤了根基了。”
原来已经伤了身体,你那所谓的爹还一直给你娘的药中还加入了一味今后都不能再生育的药。
真是多此一举,好狠的心啊...
“姐姐你走吧,我会等那人来带我离开,我不捣乱了。”
温久笑得危险:“你可真乖,所以能告诉姐姐,我在此处杀不了你是什么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