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神女竟愿意落脚这家客栈,如何寻都寻不到的人如今和他们一个屋檐下。
她的房间就在温久的隔壁,温久将她所需的东西准备好,敲了敲房门:“姑娘,我可以进来么?”
房门随即被打开,里面的人脸上挂着笑,却不达眼底:“你唤我巫瑶就好。”
巫瑶?这个姓倒是少见。
温久自是看出她的疏离,垂眸浅笑:“我叫温久,那我们就随意一些吧。”
她只身随陆叙他们回来,什么都没有准备。
温久将一些必需品都放到她房中:“若是还有什么其他需要添置的,你就和我说,我帮你出门置办。”
既是能在南疆藏了这么久都没有被人发现,连京中的锦衣卫都束手无策,那定是几乎不露面,所有的事情怕都是那几个惨死的替身做的。
“你就不怕惹祸上身么?据我所知,你们与陆叙也只是碰巧遇到,并非一路人。”
温久心中有几分不悦,并非一路人?
一辈子这么长,就算是并肩同行之人,恐怕也未必能一直走在一条路上,更何况她又不是陆叙的挂件,怎么可能一直是一路人?
但就算是这样,巫瑶的口气也有些太奇怪了。
“只是在南疆碰巧遇见,但我们相识已久,你是陆叙的朋友,那就是我们的朋友。”
巫瑶还未坐实身份,若她真是龙脉守护者.出手帮她哪里算是惹祸上身。
“相识已久?”巫瑶眼里有几分打量,却没有半分在意:“那便麻烦温久姑娘了。”
这语气里,可有半分麻烦的意思?
温久转身出了门,不得不说,这巫瑶对她的敌意莫名其妙。
这客栈里就她与自己两个女子,为何说话含沙射影?
她关门之时正好看见了大堂里的陆叙,眉眼疏朗,郎艳独绝。
难不成是因为他?
一见钟情的戏码倒也不用在这个时候发生吧她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陆叙刚回过头就见温久将门带上了,似乎表情有些不好。
晚饭时,众人纷纷落座,巫瑶坐在陆叙身侧,有说有笑,十分熟稔。
温久看了眼那一桌,拉着周了然去了另一桌。
“师姐为何要拉着我坐这里?”
“那桌五个人,你想站着吃么?”
一张桌子只能坐四个人,这么多桌子非要和别人挤么?
周了然确实忘记多了一个人,可是温久怼他做什么,他又没有做错什么。
“师姐可是生气了?好大的火气。”
温久刚坐了下来,才发现那女鬼就坐在一旁。
“你怎么还没走?”
她原是以为那帮黑衣人也是杀她之人,难道下蛊之人不在那群人当中?
那女鬼只是面朝着她,说不出话。
温久像是想起了什么:“巫瑶姑娘,到底有多少人替你挡了灾?”
巫瑶抬起眼眸:“你想问什么?”
温久放下手中的杯盏:“我就是想替当事人问问,她究竟是因何而死,被谁所杀?”
巫瑶云淡风轻地讲完了一些故事,温久却连饭都吞不下了。
她默默翻上了屋顶,回想起她在饭桌上的那番话。
她从七岁开始就被奉为南疆的神女,家族为了保护她,在她身边养了许多小姑娘,与她一般大小。
巫府每日都会走出许多身型与巫瑶相似的姑娘,有些去集市,有些去祭祀,有些去游玩谁都不知道巫瑶是哪一个。
除了祭祀那日出现的人。
若是有人想要动摇巫氏在南疆的地位,必然是先杀神女,所以对巫瑶的周全保护,并不是今年才开始的,只是今年杀她的人尤其多,连噬心蛊都用了。
这半个多月因为噬心蛊而死的两个姑娘,何时被下的蛊她都不知道,只是回府的时候少了两个人,才知道又有两个死于非命。
至于她们为何会替巫瑶扛下这些,巫瑶说的理所应当:“若非巫氏救她们于水火,她们早就死了,还能锦衣玉食活到今日么?”
温久阖了眼,这神女究竟是如何选出的,这巫府.巫府?
巫瑶与巫先生?
陆叙推开窗户,便看到一袭黄衣坐在了屋顶,双手撑着下巴,盯着那轮月亮若有所思。
今日倒是没有与她好好说过话,却觉得她有些闷闷不乐。
陆叙从房中拿了些吃食,是下午和楼伍出门核实神女身份时,在集市上带回来的。
本来晚饭后想给温久,可是她没吃几口就走了,兴致缺缺。
温久听到了身后的声响,是陆叙。
原来相处久了,连陆叙的脚步声都能辨认出来了。
他坐在自己的身后,递来了一个油纸包,香气四溢。
是糖酥。
温久顺手接过了,却只是捧在手里。
“在想什么?”
温久看了眼院子里站着的鬼影,心里有些感慨:“在想人为何会三六九等分,在想上位者就不能更善良一些么?”
陆叙怔愣了片刻,瞬间就明白了温久在说什么。
“不要将自己绕进这个死角里,人性本来就是自私的,更何况事实就是如此,有些人生来就比他人富裕,有些人生来就比他人受重视,有些人生来.就该去死。”
因为挡了别人的路。
温久不知为何,从这番话里听出了些许恨意,她回过头:“那你是属于哪一种呢?”
陆叙没有回答,将问题丢给了温久:“那你又是属于哪一种呢?”
温久垂了眼眸,自己是属于哪一种?
“我生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好在我有畏惧之心,不敢对上位者造次,也有恻隐之心,见不得别人受苦,说来我就是普通人,不如你们果断决绝,追逐目标的路上不管别人的死活。”
“神女的命固然是命,可她那些替身的命也是命。”
“若是那帮女子知道自己这短短几年的花样年华,不仅要活成别人的样子,还是用自己拿命换的,我想她们还是会犹豫吧。”
“一开始就没有告诉她们结局,还觉得是自己施舍多了。”
“我从不相信什么命定的神女,只是人云亦云,你们愿意这么说我也没必要反驳。”
陆叙早知温久会如此想,只是不知她会如此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