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我推的孩子（12）
虽然澡堂子里还有好几个黑帮退休老大爷，不过钱小乙和张春发用的是中文，没人听得懂，而且那几个黑帮老大爷也在另一边自顾自的闲聊，所以根本没空理他们，自然也就不怕人偷听了。
“是。”张春发皱着眉，露出了痛苦的神色，道：“总之呢，都是些往事了，我不知道你想要问那一年的事情做什么，但是我只能够告诉你，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
他又戴上了墨镜，似乎这样能够让他舒服一些。
张春发不想说，钱小乙也不能逼对方，想必那些回忆就是张春发痛苦的源泉吧。
“既然张大哥你不想提，那我就不问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钱小乙道：“但我很好奇，二十年前，我师父曾经在香江救过伱一命这件事，是真的吗？”
张春发点点头：“是有这件事，如果不是你师父，我不光另外一只眼睛保不住，命都要丢在那，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灵空道长没有告诉你那件事吗？”
“他没有详细的告诉我，只说过他曾经帮助过你。”钱小乙道。
张春发感叹道：“那他就是不想告诉你了。”
钱小乙看着张春发，继续问道：“这件事我可以不问，但是还有一件事，当初，他去香江的时候，身边是不是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是谁？”
张春发沉默了一会儿，答非所问的说道：“……我来到了日本后，托关系加入了这里的极道，虽然没有干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情，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
“那就是，不管在普通人眼里，极道人士是什么样的形象，是忠勇也好，还是仁义也罢，他们都是一种人。”
“——扑街，人渣，这就是混黑的，就算外表包装的再好，也是这样。”
“看到那边那些老鬼没有？总是吹嘘自己年轻时候有多么仁义，讲规矩，实际上全都是靠着暴力，趴在平民身上吸血的败类。”
“收保护费是为了保护安全？丢雷老谋啊，没了这帮黑道啊，早就安全了。”
张春发指着自己的鼻子，对钱小乙说道：“你看我，大家都说我为人仗义，这一片地方的同胞一有事全都来找我，实际上呢？我就是通过这个从他们身上搞钱的，这就是我的工作，上面让我这个‘老乡’来照顾华国那边过来的同伴，然后把卖不出去的店铺卖给他们，把地租出去，让他们从我这里借钱，借高利贷，他们还要对我感恩戴德……看到了吗？我也是，我也是个人渣啊，你知乜？”
钱小乙平静的看着激动的张春发，没有说话，而是等待着对方镇静下来。
张春发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同你讲这么多，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很感谢你师父，当年要不是他救我，我也没机会在这和你一起泡澡，所以你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同我讲，我再帮你免一年房租都可以，但是那件事，你最好不要再查了，别去找那个人，我们这些在普通人眼里面觉得惹不起的极道，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你斗不过他的。”
“但……你其实很不甘心吧？”
钱小乙道：“虽然我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才会到日本来，但我能看得出来，你不想要这样的生活，难道你就不想做出改变吗？”张春发苦笑一声，道：“我年轻的时候喜欢看电影，小马哥是我以前的偶像，这个墨镜就是同款，我也想学他，讲什么‘我有原则，我要争气，我丢掉的东西一定要拿回来’……但是太晚了，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现在有老婆，有孩子，手底下一大帮人要养，我拿什么东西拼？”
他意兴阑珊的摆摆手：“对唔住，我刚刚不是对你发脾气，你看我现在这样，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帮上面养一帮老头，到处去收租，去收债，你要我去拼？我没那个能力。不如说……现在日本的极道都是这样了，组织里全都是老年人，为了求变，只能尽量洗白，去搞各种正规公司，搞房地产，搞建筑，开店……但是打打杀杀的，现在是真的不行了。”
“我知道了。”钱小乙点点头，从池子里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至于免房租的事情也不用了，我现在已经赚到了房租的钱了。”
张春发勉强笑了笑，说道：“我都忘了，你现在可是通灵侦探了，大明星啊~肯定有钱了。不再泡会儿么？去蒸桑拿？我再叫个……哦，你也是道士……真的不泡了？”
“不用了，这池子里的水太热了，我泡着有些晕。”钱小乙道。
张春发颌首道：“行，荣仔就在门口，你和他说声，让他送你回去，我再泡会儿”
他翻过身，趴在了池子边缘，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在张春发翻过面后，钱小乙凝神在他背上看了一会儿，然后才离开了浴池。
在离开澡堂的途中，钱小乙回忆着张春发背上的纹身——那是一只怪物的纹身，一张看不到真容的大嘴张开，占据了整个背部，在上下两排尖牙的中央，一个具有浮世绘风格的女子带着魅惑的笑容，下半身连接在怪物的嘴里，犹如是那只怪物的舌头，在诱惑猎物靠近。
那便是——妖怪【鬼一口】。
钱小乙穿好了衣服走出澡堂，坐着张春发的车子回到了山外楼，然后骑着摩托车离去。
“果然，我的猜想没错。”摩托车上，钱小乙思索着：“如果【云外镜】狸猫的本体是WTV的电视台，以及各种负责传播信息的工作人员……那么鬼一口的本体，理所当然的就是黑道了。”
柏青哥赌博机，风俗店，麻药，甚至某些游戏机厅，这些都是和极道有着联系的地方，有的是收保护费，有的干脆就是有极道的背景。所以，鬼一口的本体其实是这帮黑道，再正常不过的了。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张春发居然就是其中一员，他本来还想委托张春发查一查相关的情报呢，不过在看到他背上的纹身后，就已经没有必要了。
“呵，有意思……人造妖怪。”钱小乙眼中浮现出斗志，喃喃道：“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东西呢？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他骑着摩托车一路疾驰，朝着事务所的方向驶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