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家在这一带也算是小有名气。
改革开放之后全家经商,家中七个壮丁,除了老三“工福”身体稍弱其他人都个顶个的五大三粗。
可到了这一代,工家兄弟几人生的全是丫头片子。
兄弟七人,六人已有生养,一共生了十三个丫头,愣是一个男丁没有,还赶上了计划生育,也不能再要了。
这回老七家添了个儿子,可给工家上下高兴坏了。
老七工元和媳妇姜春梅可成了工家的大功臣了。
工家家风很好。一直都是与人为善,跟左邻右舍相处的也很融洽。
再加上全家从商条件优渥,而且满族人天生豪爽大方,却又极重情义。
所以工家人在这一带的口碑极好。
由于八十年代东北地区房地产还没有兴起。
不论家庭贫富,大几十户平房都挤在一个街道里。
工家生男娃在这一片来说肯定不是小事。
特别还出了个独苗苗,那上门道喜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尤其是产妇带着孩子出院回家后,更是都要来看看这工家的活宝贝沾沾喜气。
送走了最后一波道喜的邻居后,已是傍晚。
这一整天桌上的酒菜换了一茬又一茬,亲朋友邻送走了一波又一波。
家里人也都上了几分酒气。
老三媳妇在忙前忙后的收拾着。
由于老三身体孱弱,老三媳妇又是半个文盲没怎么上过学。
所以并不参与家中企业经营,就照顾起了这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相当于家里的大管家。
虽然老三夫妻靠全家供养,但是在家里从来没有低人一等的感觉。
活干的是多一些,可家里人对这二位都是敬重有加。
家里添点什么,减点什么都要问过老三两口子才敢布置。
不然老爷子和老太太发现家里有老夫妻不知道的东西存在,不管多贵重,肯定是砸个稀烂。
那时也没有什么娱乐项目,晚上看完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就是中央电视台每天两集电视连续剧。
别人家想都不敢想的彩色电视机在工家却是一屋一台,也不心疼电费,都三五一家的回屋看电视了。
其他屋里都响起了电视剧的声音,而老七的屋中却怕吵到孩子,显得格外安静。
电视不能开,孩子也怕亮光刺眼,把电灯也换成了弱光小灯泡,晚上实在没啥事做一家三口早早的就睡下了。
就这样一转眼过去了三个多月。
老七家在全市最繁华的批发市场把头处开了一家旅店,那是为数不多的几家私营旅店之一。
由于姜春梅分娩时差点把命丢了,所以出了月子之后又在家里多休息了两个月。
生产前旅店的经营都是姜春梅主持着,这一下子在家休息了三个多月也实在待不住了,就想带着孩子回去工作。
老七是个粗枝大叶的男人,有力气,能干活,就是不爱操心。
平时旅店的经营都让媳妇说了算。
再加上姜春梅记了一手好账,时不时的还能想出一些别出心裁的促销活动。
把附近的几家国营招待所也都顶的够呛。
只要他家不客满,别人家就别想进人。
姜春梅带着孩子一进旅店就里里外外的视察了一圈。
其他员工看老板娘来了也都谄媚的帮忙拿东西,抱孩子。
在员工的心目中老板娘的地位比老板还高。
看了看近期的账本之后,老板娘还算满意。
最后正打算去空房查看一圈时,一名员工跟老板娘汇报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这间旅店一共三层,每层十二间房,其中二零二房近期住进客人后都说睡不踏实。
近一个多月内都没人能在里面住满一晚上。
有的时候实在没房换了,客人宁愿去别家住也不肯睡在二零二。
每次问顾客换房原因,客人的说法都大同小异。
就是感觉焦虑、心慌、恐惧什么的。
姜春梅越听越玄乎,所以决定亲自到二零二房间去看看到底有啥幺蛾子?
身边帮老板娘抱孩子的服务员叫“刘丽”,是负责打扫客房的。
因为身材魁梧说话嗓门也大大伙都叫她“大丽”。
大丽抱着孩子跟在老板娘身边。
走上二楼左手边从里往外数的第二间房,门框边上贴着个小铁牌上面写着二零二。
其他人都让老板娘打发忙活去了,只有大丽抱着孩子跟着老板娘。
到了二零二房门口,老板娘正欲推门而入,大丽怀里的孩子忽然变脸就哭了起来。
这时姜春梅不禁纳闷,这孩子从出生到现在也没哭过几声,怎么这会就闹起来了?
想着就要回头把孩子接到自己怀里来。
手刚从门把上拿开,这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就像没事人似的。
姜春梅回头看了下这道房门,又看了看大丽怀里的儿子,还是决定把孩子接回自己怀里。
姜春梅抱着孩子让大丽也去忙了,随后转身面对二零二的房门,把手又搭在了门把上。
这时怀里的孩子并没有像刚刚一样哭闹,但是身体很明显的向后方挣扎。
姜春梅倒也没多想,觉得可能是孩子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有点怕生吧。
对着自己的儿子呢喃了几句:儿呀,这是咱自己家的地方,不怕哈,妈带你看看咱家店里的房间。
说完孩子就像听懂了似的安静了下来,也不向后争了。
姜春梅见状笑了笑,一脸宠溺的说了一句:我大儿真听话。
推门就走了进去。
走进房间并没有觉察出什么异样。
但是怀里的儿子,小眼珠开始像个小大人似的,打量起了这个房间。
然而婴儿的眼珠通常在这个月份还不会转动。
不过这是姜春梅第一个孩子,他并不懂得这个常识,只是觉得孩子的眼神很灵动、很可爱。
在儿子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后,又把孩子往上托了托,回头关上门准备往里走。
就在门关上的这一刹那,整个房间仿佛就从这个世界上被隔离了一样,自成一界。
走廊里平时觉得有些吵人的排风扇和外面的车水马龙瞬间全部静音。
这个房间里变得极其安静,两扇不大的钢窗好像两个电视屏幕播放着外面的景象,却又没有半点音量。
大白天的,不论看着外面的景象有多清晰,光线就像被玻璃都吃掉了一样,没有一缕可以渗进房间。
渐渐的房间里的床铺、柜子、衣架似乎都像是四条腿被陷进泥里却又受了惊吓的小兽,拼命的想要挣脱、逃离。
在阴暗的环境下,隐约可见的一切事物都变得狰狞起来。
这时姜春梅也同样的想要逃离这个房间。
但是整个身体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的气场包裹着无法动弹。
而这种气场能让人产生一种极度的恐惧,却又连一丝颤抖都无法做到。
就在姜春梅感到都快要窒息的时候,突然被怀中孩子的一声啼哭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