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子琛见林凌这个样子，也知道女孩子面皮薄，被自己公然戳穿不遵守警队规矩会下不来台，可又不能装作不知道。
万一被其他人知道了，林凌只怕立刻就会被警队的纪律处分。
俞子琛问林凌，“你做这个兼职有多久了？”
“两，两年了。”林凌的声音仿佛是含在嗓子眼里，不仔细听都根本听不到。
俞子琛叹了口气，原来在她开始当警察的时候，就开始这个兼职了。
俞子琛知道，其实很多警察尤其是文员，因为薪资低，都会在外面做着些不痛不痒的兼职，但是只要闹不出大事，警队一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刑警是绝对不允许做兼职的，以免被犯罪分子获知，好从这方面下手把刑警拉下水，因为一旦有了利益牵扯，警察就很难做到公正公立了。
俞子琛想了想，又问，“这次黄韶露催的稿子，是你在黑鹰组之前接下的，还是进入黑鹰组之后接的？”
“之前。”
俞子琛看看坐在椅子上的林凌蜷缩成一团，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能马上钻进去，心中不禁升起了一股怜惜。
他知道林凌的经济必然是困难的，从她的简历上看到，她自幼父母双亡，是奶奶抚养长大，进入警队后，奶奶却罹患了老年痴呆症，林凌无法全天照顾她，只得把她送进了江州市最好的老年福利院，那家福利院的价格他是知道的，只怕每月林凌将近三分之二的工资都要贡献给福利院。
其实也不需要简历，单从每日林凌在黑鹰组的穿着就可以窥见一二，一个星期了，每日都是一件白衬衣和洗的泛白的牛仔裤，哪像那些做文职的女警，每天各式衣裙换个没完，至于吃饭，她就从来没有吃过警队食堂以外的东西，估计也是因为食堂毕竟是免费的。
上次送她回家，就更加肯定了他的推断，她的房子所在的地段，就算在江州旧城里，也是极其便宜的，但是治安也是较差的，不为了便宜，一个单身的女孩子也不会去住那样的地方。
更何况，在999接警组担任接警员，每月的薪水也少得可怜，她不做点兼职，肯定也是撑不下去的。
想到这，俞子琛下了决定，“这样，这次你既然接了人家的活，就好好地做完，我就当从来没接过这个电话，但是以后绝不许再私下接这样的活了。”
林凌猛的抬起头，见俞子琛的星目温和地看着他，没有丝毫的厌恶和怪责，反而透着理解甚至还有一丝怜悯，顿时对自己生出了说不出的憎恨。
自己当初为什么为了那微不足道的一点报酬就去接这个活，为什么不把手机带走，让他接到这个电话，为什么自己没有勇气说出愿意接受警队处罚，辞去警队职务的话来，只能此刻在他面前这样丢人现眼。
虽然俞子琛的处理甚是温和，甚至可以说他就是在和稀泥，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她从方才他的眼神中明白，他是明白她的处境的，可越是这样她却觉得自己越发说不出的难堪。
从小到大，她都是在贫穷中度过的，奶奶是一个家庭主妇，根本就没有工作，只能靠着爸爸殉职后警队发的抚恤金来维持两人的生活，抚恤金虽然有够多，可到底是一次性给的，要支撑到她能独立工作还是很艰难。
可是她从来不觉得因为贫穷就低人一等，她在别人面前从来都是大大方方，毫不怯弱，可自从心里有了俞子琛，他的条件又是那么优秀，她开始为自己的简陋感到自卑，而这一次兼职偏偏又是被他拆穿，她头一次认知到贫穷是如此令人绝望，就好似一座压在身上的大山，明明快令自己喘不过气来了，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座大山把自己活活压死。
她不愿意自己在他面前是这么狼狈，这么可怜，即使不能起头并肩，起码不能是让他觉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能让他为了她为难。
终于，她鼓足了勇气，开口说了一句，“俞sir，我会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