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发佩服谢叔。
因为他次次都能掐算到我心坎里。
我需要的就是这点微光。
一道火柴。
能在慈阴黑黝黝的飓风巨口中划开希望。
名字也很适合我。
在人群中,我从来都不是耀眼的存在。
性格说开朗不开朗,说内向不内向,乖巧听话是我的代名词。
我认为自己有一条叛逆的灵魂,更正确的总结,却像是谢叔所言,“你害怕自己不行,就不敢拼尽全力,但成长中又总有那么几分不甘,觉得自己有些天赋,不该泯然众人,所以,你跑到我面前,想拜我为师,学点本事,可惜你错了,我生平最怕你这种天赋中上的人!”
是呀。
这就是我。
连对梦想的豪言壮语都只敢写在日记本里的我。
不会说与旁人听,怕的是一个不小心,让自己变成笑柄。
明明踌躇满志,却因为顾左顾右而总在原地徘徊。
怕自己不行,怕扛不住压力,怕这,怕那……
谢叔反过来掐住了我的脉——
人不患无功,惟患无志!
已知夕阳将近,才要搏出个朝霞!
你是想平庸的死去,还是死在逐梦的路上!
纵使我依然不自信,依然不会拍着胸口去豪迈的表明野心,我却不会再瞻前顾后。
誓以我萤萤微光之力,劈出一条前路。
“日后你身份证上的名字会是谢萤,私底下,你可以叫万萤儿,或是万应应,随你们,我很喜欢万这个字,它既是你的本姓,亦代表万丈胸怀。”
谢叔对我仍做着交代,“至于你更改后的大名,如无必要,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我继续点头。
“通神之力不是人人可得,要想求得大成,十通十胜缺一不可,何为十通,初曰通炁,次曰通神,终曰通灵,万通成真,道备登宸,何为十胜,康,清、逸、吉、寿、他力、拔宅等等,十通大圣,其德高妙,入我门下,术虽百无禁忌,亦需守住良善本心。”
谢叔平着音,“我收你为徒,正是看中你善心入骨,日后你修得术法,一不可贪得无厌,二不可为非作歹,要时刻谨记,你求的是什么,念念存好心,其后才有昌,承袭我法,决不可行差踏错。”
“谢叔,您放心。”
我想了想,双膝直接跪地,单手冲天,“我万应应,更名后的谢萤发誓,踏道后不发不义之财,不做不义之事,善字当头,坚守本心,若有违背,就让天雷劈我,烁火烧我,阴差拘我,死无葬身之地。”
“哎别!不算数!”
包头的爸爸给我了一种从棺材里蹦出来的错觉,“老三!你这誓发的也太毒了,咋能往没了上发呢。”
“是呀,应应,这玩意儿不能瞎发,小磕太硬了,葬身之地都没了。”
小龙舅唇角抽搐的道,“你看你爸,我姐夫不就是落了口舌才给了那缺德老太太机会了么,快,我会解,赶紧做个剪刀手,听话,咱剪一下重发……”
“这代表我要踏道的决心。”
我淡音说道,“蔡爷爷说过,做先生不比其它行当,更要端正自心,不能偷奸耍滑,谢叔收我为徒,也不是收个累赘,我一定要学有所成,不辱使命。”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爸爸和小龙舅听完就满是复杂的别开脸,没再言语。
倒是乾安惊讶的看了我一眼,只一瞬,又将脸埋在了刘海后面。
“敢发重誓说明她心有正气,这是我谢逆徒弟该有的风骨。”
谢叔对我家人的反应完全意料之中,平心静气道,“不过誓言的用意是在约束自身,若能做到表里如一,坦荡磊落,就无须介怀,踏道没有捷径,要想得到大成,就得能人所不能,忍人所不忍,乾安,笔墨伺候,我要写上表的文书,问询祖师,是否同意她承接我法,通达天命。”
爸爸和小龙舅听着没啥反应,都明白,这就是一道程序。
乾安点燃熏香。
在桌面上铺开黄宣纸。
锁定我视线的却是那搁置毛笔的笔架。
不是悬挂笔架。
笔山。
摆那的形状就跟谢叔的眉毛一样样的。
看的我特出戏。
暗暗掐了掐自己。
想啥呢!
端正态度!
看看人家乾安,外表看起来粗犷结实,做起这些却有条不紊,往砚台里滴水研磨,耐心细致。
我站起身,正跟着帮忙,小龙舅也难掩好奇的凑过来,“三爷,您说有没有那种可能,就是哪哪都挺顺利的,要拜师的弟子也哪哪都好,但是您这祖师爷就是觉得不合眼缘,不收她?”
啥?
我看向小龙舅。
这节骨眼说这些合适吗?
属不属于扬沙子?
“小龙,你那嘴又没个把门的了是不!”
爸爸立马不乐意的训斥,小龙舅嗓子一紧,“姐夫,你看你,我就问问,如果这要不保准儿,那给应应晃一下孩子得多难受,三爷,能不能有个更万全的法子,让这祖师爷百分之百得意……”
“没有。”
谢叔不急不缓的挽着衣袖,眼都没抬的回撅道,“要修习正法,就需得到真神允诺,谢某走的是人间正道,借的也是真神之力,上表书文求的是名正言顺,阳差加籍入册,日后可成仙封神,否则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他看向小龙舅,“你要走这个捷径吗?”
小龙舅脖子一缩,鸟悄的退到一旁,不敢吱声了。
“三爷,您别跟我小舅子一般见识……”
谢叔示意爸爸不用多言,身体前倾,沾墨就开始了书写——
烟香袅袅。
墨香味儿迎面而来。
‘兹有弟子谢萤,曾用名万应应,女,于癸酉年,庚申月出生,北宁省凤清村人,性为至柔,善根深厚,吾念其敏而好学,尊师重道,愿将她收于门下,为吾唯一弟子,法门倾囊传授,督其行走正道,斩妖除魔,望上方允纳,伏以,灵源澄澈,万境皆通,诸神明鉴,伏愿,普扫不详,功归上善,虔诚立德,大道无量……’
书写间,谢叔看向我,“你可知你人生中最有意义的是哪一天?”
“今天。”
我应道,“零六年,十月四号,我拜师这一天。”
“不。”
谢叔笑了,“是你日后面对绝望和困境依然能勇于挑战的那一天。”
我怔愣了两秒也跟着笑了。
这老头。
总不按套路出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