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钦浅笑着启唇,“这么说来,你对我是不是也有着怜悯之心,认为我很可怜,很可笑?”
我拧眉用力的咽下喉咙上冲的腥甜,脑子一刻都不敢停歇的转着,僵硬的摇了摇头,“不,我倒是没有怜悯过你,相反的,我觉得我自己很可怜,毕竟没谁喜欢寄人篱下的生活,只不过你对我属实太好了,好到我无力去偿还。”
脖子深深的凹陷,我像是噎饭般生生的一咽,控制着呼吸继续道,“每当我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的时候,唯独能做的便是施舍给你一部分感情,为你提供情绪价值,从而维系着一种付出上的平衡。”
“孟钦,是你把这份平衡给打破了的,如果你没有非要娶我,那我或许还能再装两年……”
我难堪的笑了声,“总之,请你不要为我的廉价付出而感动,我也只是为了我自己。”
想过老死不相往来。
但没想过是用这种方式。
痛吗?
没关系的。
生于尘埃,溺于人海,死于理想高台。
然妄念起时,我自知之,知而不随,不为妄转。
孟钦笑了,像是听了个笑话,发着细碎温和的笑音,轻声重复着‘施舍’二字。
是啊,这两个字对他来讲,是莫大的侮辱。
一片真心,换来的居然只是‘施舍’。
室内形容不出的冰凉,小雨淅淅,花风颭颭。
孟钦唇角噙着浅笑,拿起桌面上的黄宣纸,没有任何犹豫的将它撕成了碎片。
我低垂着头,隐忍着鼻腔的酸涩,倒是想起一句话——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撕吧。
这不就是我所期盼的结果么。
我知,是我跌跌撞撞的闯进他的生活。
这一刻,更是我以弱者之姿,凌迟了他的尊严。
“谢万萤,你说得对,我应当相信自己的直觉,是我在自欺欺人,也是我,一直在强人所难。”
碎纸扔到了垃圾桶里,孟钦长身而立,嗓音里还带着一缕似有似无的笑意,“我对你的患得患失,你对我的若即若离,直觉都早早的给过我答案,但我……嗯,没错,你的确有很努力的想爱上我,是我,一再高看了自己。”
音落,他走到了门口,背对我留下了最后一句,“抱歉,给你造成困扰了。”
房门被他打开,孟钦颀长的背身像是浮了层阴霾。
走廊里明灿灿的灯光铺陈进来,孟钦停了两秒,抬脚走了出去。
他没有丝毫的失态。
甚至都没再看我一眼。
我却莫名听到了玉石碎裂的声响。
啪嚓~!
清脆而又空旷。
冥冥深深,余音阵阵。
我摁着胸口,心脏似乎被搓揉成了肉渣。
突然很想喊住他,嘴张了张,又随即抿紧。
房门自动关严,而后又被来人拉开,进来的管教看到我大吃一惊,“542,你没事吧!”
怎么了?
我能有什么事?
下一秒,嘴里便品到了铁锈的味道,哦,是鼻血出来瞧热闹了。
我不由得笑了笑,“没关系,我这是败火了。”
憋着的败气终于散出来了。
孟钦又一次帮到了我,又一次。
管教手忙脚乱的找出纸巾,“快擦擦,你这额头又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破了。”
我轻轻声,“没事的,小伤,死不了人。”
管教一脸愁容,见我鼻血流的有些汹涌,单靠纸巾捂不住,她忙不迭的又找来所里的医生。
我像个木头人一样的坐在地上。
等医生来了先帮我止住鼻血,随后又在我额头上贴了一块纱布。
心头暗自发笑,这月子好像要坐没头了,就没有一天是好模好样的。
“542,你嘴里在咽什么?是在吃东西吗?”
我晃了晃脑袋,艰难的咽下喉咙里涨潮的腥甜,“没吃东西,我只是在吞口水。”
医生没再多说,搀扶着我站起来,“走吧,你精神状态太差了,先回监室里休息休息。”
“那是什么?”
管教对着桌面一指,“孟先生留下的吗?”
我随着她的指尖看去,桌面上还放着一瓶口腔喷雾。
管教走过去拿起喷雾,“哎,怎么还有一个发圈?这不是我们所里发放的那种皮筋头绳啊。”
我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虚虚的扯了扯唇角,那是我在外面最常用的发圈……
显而易见,这是孟钦留给我的最后温情。
以后,他再也不会为我随身揣发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