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时那刻，我并没有看清楚他是怎么跳下来的，可现在只要我一闭上眼，就像能看到是我推着他跳下来，看到他重重的摔落在车顶，我站在窗台后还洋洋得意的笑着。
这种滋味儿让我极其惊恐。
没错。
我是凶手。
是杀人凶手……
蜷缩在柜子里，我用力的扯着自己的头发，整个人都在不断的绷紧。
铃铃铃~铃铃铃~！
尖锐的手机铃声似乎将我从梦魇里拽了出来。
哗啦——！
重新拉开了柜门。
我虚脱般捯饬出几口粗气。
衣帽间里的光线柔和明亮，我擦拭干净眼前的水汽，闭眼做着深呼吸。
确定自己的情绪无恙后，我看了眼手机来电人接听，“喂，您好，苏阿姨。”
“小萤儿，我听齐英说你醒过来了，身体还好吗？”
苏清歌轻声问道，“怎么嗓子有点沙哑，你是着凉了吗？”
我听着苏清歌的声音也很惊讶，要说嗓子哑，她嗓子远远要比我哑的严重。
喉咙应该是发炎了，她一说话都很费劲，像是硬生生的挤出声音。
“阿姨，我很好，您身体没事儿吧？”
记得她那天都晕倒了。
想来也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哦，你身体没事就好，我能有什么事啊，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苏清歌糙哑着声线，稍显疲惫道，“小萤儿，苏郁檀上午是不是过去找你麻烦了？”
听到我嗯了声，苏清歌很是无语的叹气，“你不用理会她，自从我表明不会让她做我的儿媳妇，她的精神状况就出现了一点问题，整日无所事事，疯疯癫癫的，我已经知会她的父母看好她了，以后她不会再去找你麻烦，你放心吧。”
我还是嗯了声回应。
苏郁檀的精神肯定不好，正常人都没她那打法。
默了会儿，我轻声道，“阿姨，孟钦的身体还好吗，伤的重不重？”
我能感应到他性命无碍，但是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我不信他只断了三根肋骨。
“放心吧，他没有大事，都是外伤而已。”
苏清歌应道，“毕竟那是他父亲的医院，孟世辉给容棠配备的也是最顶级的医疗团队，再加上容棠一直有凝血问题，医院的血库储量都很充足，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有事，这方面，你大可放心。”
“……”
我张了张嘴，很想问孟钦的外伤都是什么外伤。
可心里知道自己没资格，不该我去问的，再问会惹人烦。
“那天容棠抢救过来后，我等他神智清醒点了，还问他要不要再见你一面……”
苏清歌哑着声，“当然，我私心也是想探探他的底，因为你那时候也在昏迷，根本见不了他，但是容棠跟我说，都过去了，他还说，既然都过去了，再提就没意思了，以后他会如我的意，继续去学医……”
顿了顿，苏清歌凄凄的笑了声，“小萤儿，你跟容棠早些的时候，我的确是怪你，可后来发生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正所谓伤人一语，痛如刀割，杀人一万，自损三千，我知道，容棠坠楼这件事也给你造成了创伤，那天你心脏都停跳了，差一点就没有抢救过来……”
啪嗒~！
泪珠落在了地板上。
溅出微不可闻的声响。
我手背抹着脸，抿着唇角，听着的苏清歌的话没有应声。
“当然，对于你那天也被抢救的这件事，我和齐英已经达成一致，不会让容棠知晓。”
苏清歌继续道，“作为长辈，我们都不想你和容棠之间再有什么牵扯了，老实讲，我这些天时常扪心自问，想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但我看着容棠一天天的好转起来，看着他和国外的医学导师在电话里沟通聊天，看着他为自己的前途做打算，看着他又像曾经那般谦和有礼，我又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智生识，识生断，当断不断，才会反受其乱啊，如今的这份结果正是我求来的，小萤儿，我很感激你，感激你没有迈出那一步，走近他的那一步。”
“……”
我唇角动了动，眼神空洞，口中只有咸涩。
“小萤儿，你和容棠之前打过什么赌我不清楚，但你们最后打的这个赌，赢家是你。”
苏清歌说道，“你赢了，正是你没有朝他跑近，一步都没有跑近，才切断了他所有的念想，让他能真真正正的放开手，至此后，你们再无瓜葛，不过，你永远都是我苏清歌的侄女，我们有盐同咸，无盐同淡，我相信，人生在世，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当下或许会很难过，但用不了多久就会好起来，希望你不要怪我，小萤儿，有事随时给我来电话，你父母不在身边，更要照顾好自己。”
我一声不响的听着，直到听筒里传出盲音，手臂才失重般垂了下来。
木木的走回客厅，我坐在沙发上，发觉今天的阳光极好。
跟情人节那天没什么差别。
一样的微风徐徐，一样的温暖和煦。
只是……
怎么会很冷呢？
我莫名有了种萧瑟感。
拢着身上还穿着的大衣。
脑中不断想回想着苏清歌的话，想着东大爷的话……
我发现，我依然能做到理智先行，依然能想通很多事，很多的道理。
吾人必适志于花柳烂漫之时，得趣于笙歌沸腾之处，乃是造化之境，人心之妄念也。
须从木落草枯之后，向声稀味淡之中，觅得一些消息，才是乾坤之橐龠，民物之根宗。
想着想着，我笑了，人生终归要有取舍，两个空拳握古今，握住了还当放手。
嗯，没关系的，八十分的慧根能助我所向披靡。
阶下几点飞翠落红，收拾来无非诗料。
窗前一片浮青映白，悟入处尽是禅机。
任何事情我都能想开。
低头看着掌心，这便是收获！
天道诚不欺我，我做到了，做到了打出五雷掌……
更何况孟钦都说过去了，再提就没意思了，还去想那些做什么。
重要的是他没事，他很好，还有光明的前途。
嘀嗒~！
温热的透明液体砸在掌心。
我双手猛然一抖，紧紧地攥住拳，唇角仍是笑着。
明天，一切会都会是崭新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