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我没有跟你谈情说爱的心!”
她厉声呵斥,“若你再敢以下犯上,大逆不道,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能怎么样?”
他眸光微瑕,“弑夫?”
我傻在一边儿,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打死我都想不到,在孩童时就称呼她仙子娘娘的他,居然还会爱上她。
她气到呼吸急促,“你非得这样吗?!难不成我几年的教化,就是看着你变成一头狼,一头要吃掉我的狼吗?!”
“你我二人,究竟谁才是狼?”
他声音微凉,“你自称仙子,怎能如此薄凉?”
成长起来的他,堪称那位容蒋军和孟钦的综合体。
气质中既有冷硬杀伐,又有淡漠疏朗。
她别开脸,似无语至极。
他眼底染了层黯然,“应应,你长着一张仁爱众生的脸,为什么不能单独爱爱我?”
她嗓子里发出呵的一声,没待开口,他就转身离开了。
算是不欢而散,她气哼哼的回到了画里,“等你晚上过来我在收拾你,真是翅膀硬了,我是画,你是人,怎么能在一起?难不成我神仙不做却思凡吗?疯子,再敢执迷不悟,我就自己飞回庙宇,此生不复相见。”
谁料军情告急,他连夜出征了。
我从画面里看到,他离家时回头看了眼。
其实他是有时间来跟她道个别,说上两句话的。
但不知是少年的盛气作祟,还是他害怕听到接受不了的答案,不愿去面对,他只远远的看了眼供奉画像的那间屋子,便跟随大军出城了。
消息再传回来,已是来年三月。
他当真立下了战功。
朝廷还为他追封了官爵土地。
只不过回来的他,只是一具尸体。
他享受了那年月最高级别的礼遇,尸体被马皮包裹,运送归乡。
亦称,马革裹尸。
他的阿爹老泪纵横,阿娘悲伤过度,直接晕死了过去。
春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丝落到那裹尸的马皮上,宛如滑落下无数泪痕。
其实在男人战死沙场的那一刻,她便有了感知。
当男人的尸体运送回来,她只是远远的站在廊下,既像是看雨,又像在目送男人最后一程。
宅内挂起了白幡,哭音阵阵,空气里透着丝丝缕缕的冷寒。
她没去堂前,静静的站在供画的屋门口,整整一夜。
雨声凄凄,我默默地看着她,不知她在想什么。
是在想,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还是,远路应悲春晼晚,残霄犹得梦依稀?
前来吊唁的家眷意外看到了她,见她一袭白裙,如穿缟素,站着一动不动,不禁大呼有鬼。
宅内的一众倾巢出动,跑到供画的那间屋子,推门一看,只有火烛摇曳,挂画的墙上空空如也。
是的。
她走了。
那晚她为男人念了一夜的经。
男人的魂灵上有她最初下的往生符箓,咽气后会顷刻间上路。
除非她愿意让他见,否则,男人的魂灵做不到靠近她。
而她像是坚定了决心,只遵循最初的承诺,护他的魂灵转世为人。
其余的,不见不念。
那幅画在清晨的细雨中飘荡,再次远离了容棠。
她应当是想回到庙里,毕竟那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只可惜沙门经受过一次法难,哪怕风声过去,寺庙都得重新修建。
她恍然间想到,画里的她服饰已经更改,回到庙里自是不妥,索性飞去了一处道观。
跟上回一样,她的画卷被道观里的人捡起,道长看出她是有些修为的灵物,感慨她身为无心之物,修行不易,便将她重新挂起,在道观里接受起了香火供奉。
命运的齿轮再次启动,时间飞速的流转。
我没想到的是,她会第三次遇到‘容棠’。
这一次,居然又是法难。
受难的不光是沙门,还有道家。
圣上下令,初断佛道二教,经象悉毁,罢沙门,道士,并令还民。
这回朝廷只是强制僧人、道士、尼姑还俗,并没有极端的杀害僧道之人性命。
前因是当时的百姓很多都来出家了,一时间都形成了风气。
僧徒一多,自然什么人都有,其中不乏有蛊惑百姓者。
就连耕地都建起了寺庙,劳动力急剧减少,经济发展不前。
圣上便下令,求兵于僧众之间,取地于塔庙之下,国力才逐渐得以昌盛。
大方向上来看,圣上此举完全是为了國家发展。
在后世的眼中,这位圣上亦是有着雄才大略的明君。
奈何她作为释道画难免会受到牵连,在道观被毁后,她随着画卷被一同收到箱子里。
这回她原身倒是免了火刑惊吓,圣上为了推进这场运动,额外下达了奖励——
三宝福财,散给臣下,寺观塔庙,赐给王公。
亦就是说,这回她不但不会被烧,还意外成了王公贵族的赏赐品。
当她被人从箱子里拿出来,画卷徐徐展开,她像是逃不出宿命般,又一次撞进了他的眸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