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我们三个轮班被那些人收拾你舅老爷还能得空休息会儿,可你舅老爷看不下去,就承认自己是内奸,是特务,说他没有同党,只是利用我们俩,但是我们俩不识抬举,不泄露给他想要的秘密,所以他也恨我俩,人家打我们,他就叫好,说往死里打,打我俩他解气……”
我有些不敢想象,颤着音儿问,“之后呢。”
陈瞎子手在黑色镜片后擦了擦眼泪,“我们俩自然就被带下来送到棚里去劳动了,瞎了,也看不着,就算是干点活,但最起码不用遭罪了,可你舅老爷就惨了,听说啥招都用上了,下来的人还互相打听有啥狠招,说他嘴太硬,撬不开,别人就说拔牙啊,把嘴嘞开,用铁锤子去敲,敲光了他就说了,要是再不说,就扒裤子,把铁凳子烧热了让他坐,坐两次就老实了……”
我承受不住开始忍不住的哭,“姥姥呢,我姥姥那时候在哪里了,为什么不救救舅老爷。”
“咋救啊,咱大半个村里人都没逃了,你姥和太姥是天天的游街啊,去隔壁村,听说大人小孩儿都往她们身上扔东西,吐唾沫,打她们,说她们是牛鬼蛇神,你姥唯一比你舅姥爷强点的就是她一直没离开过村儿,所以那帮人没给她抓上山,听说别的村上去的,没几个能活着下来,你舅老爷没死,就算是命大了……”
“后来呢,舅老爷就这样不下山了?”
陈瞎子点头,“最后浪潮过了,说是调查清楚了,我们跟着你姥姥去找他,可是你舅老爷说那些年就像是经历了无数的生死,他看开了,世间的一切,他都在无所求了,这辈子,就待在那不走了,也算是应了老李的话,无妻无子,孤苦无依了。
我和老李的命,是他救得,要不是他口风改了,变相的救了我们,不然,我们两个瞎子就搭到那了,算起来,他救了我两回啊,那些罪,真不是人遭的,那年月的人真跟疯了一样,别的我不敢说,你舅老爷,当真无惧生死,我们下山前,多疼,他都大笑的呼着过瘾直到昏厥,我跟老李,这辈子最佩服的就是你舅老爷,傲骨洒脱二字,从他身上,我们看的是真真切切。”
我嘴里的哭泣因过分隐忍而发出嘁嘁的声响,瞬间就开始自责,我怎么可以骂舅老爷自私呢,我有什么资格去怪罪舅老爷啊!
“你还记着你出生那年吧,说来也奇怪,你出生前是涝,但你出生后村里就开始旱,庄稼人没粮食吃那不是都要饿死了,就在大家觉得那年要过不去的时候,我跟老李摸索着去找你舅老爷了。
他在林子口布了阵,我们进不去,就在外面大喊,说太旱了,让他帮忙给想办法求个雨吧,前后一共喊了三声,结果我们刚喊完,老李就听见雷声了,刚走下山,就下了雨,前后我俩一算,正好三场,算是让大家那年勒紧裤腰带过去了,你说,你舅老爷的能耐大不大?”
我瘪着嘴看着陈瞎子,“可你不是讲,那是被我克的吗,你在我小时候总是喜欢拿这件事说我……”
陈瞎子理所当然,“你以为不是你的事儿,你命格那不是一般的硬,白虎星啊,我当然要敲打敲打你了,谁知道你个丫头回回都让我吃亏,看着傻,其实最精的就是你!不过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你说我总跟你个小孩子较什么劲啊,那年再难过,不也过来了吗,你别生爷爷的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