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麻利的做好西红柿鸡蛋面,吃之前心然还担心季子初心情不好吃不下。
想不到他非但没受影响,还比平时吃的更多些。
应该是今天弄晚了,饿了吧。
有些事不能细想,想的越多越累,得心大些好,不累。
“阿初你这样心宽就很好,不为小事杂事上心。”小姑娘清澈双眼里蕴含着柔和的笑意,轻轻的说。
“嗯。”季子初握着筷子的手停住,低着的头没有抬起,像从胸腔深处发出的声音。
沉闷低沉。
姐姐看他永远都是好的。
他没有那么宽大心善,事实上,他心深又狠毒,还善于伪装。
姐姐和常武以为他是伤心难受却表现出不在意,其实呢,他伤心难受吗?
不,他根本没有任何感觉,只除了看姐姐眼泪落下来的时候。
那一刻,他心底生出戾气残暴,只想将他们百般折磨,挫骨扬灰!
只差一点点呵。
只差一点点就控制不住了。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当着姐姐的面,不能让姐姐看到他可怕的一面。
什么事都没她来的重要。
两个渣子而已,为什么要吓到姐姐呢。
深夜解决了有何不可!
简单省事。
“你也别心疼钱哈,以后我俩再好好存钱就是了。”
“好。”
钱不会少,他们有本事要却没本事拿。
他看着他们得寸进尺的的嘴脸,心里波澜不惊,因为知道他们拿不到这笔钱而已。
姐姐的钱只会是姐姐的,他的钱也只能是姐姐的,只有姐姐能花,任何人都不行!
心然忧心忡忡的注视着季子初,她总觉得阿初的状态不对,太过平静了,是的,平静,阿初平静的不正常。
愤怒、生气、伤心或难受,他都没有,正常人怎么会没有呢。
他一定在强行隐忍着。
“阿初,你要是生气或难受的话,都和我说,别一个人闷在心里,伤身体,知道吗?”她移到少年身边,握住他粗糙手掌。
宽大瘦长的手掌上密密麻麻布满长短不一的伤疤,他的手和身上一样,到处都是疤痕,唯一的区别就是身上的伤疤很深更长而已。
他唯一完好无暇的地方大概只有这张脸了吧,得老天厚爱,不然若脸上有长长的疤痕,更要平添别人的刁难了。
这个少年,受到常人未受过的伤,经历了常人未经历的苦。
却依然友善。
懂事乖巧的让人心疼。
季子初浑身一僵,紧紧绷住,抬起幽深莫测的眸子看过去,却撞入一双满怀关心的明亮眼睛。
小姑娘娇娇软软的,他盯着她清亮水润的眼睛,不明白他这样的人,怎么会配她关心呢。
她那么那么好,而他肮脏不堪,不管是外在还是内心,黑暗阴深的不似正常人。
他本就不是正常人,没有哪个正常人过着他这样的生活,也没有哪个经过他经过的事,还能完好无缺的活下来。
别说坟头草多高了,就连尸骨都无存,不知道散落哪个阴暗潮湿的地方。
姐姐过着和他完全相反的生活,干净美好的使他不敢奢想,原本姐姐也无需见识这世间黑暗的一面。
季贵、王萍这种边缘的渣子和姐姐不在一个阶层,不是他的话,他们永远不会有交集。
姐姐住在最好的小区,用着最先进最好的电器物品,往来的朋友邻居也是高素质有涵养有地位的人。
季贵王萍即使遇见她,也不敢放狠话,更不敢吃定她。
其实姐姐只要开口说一句不要他了,季贵王萍哪有半分筹码,别说八千,不要钱都会把他往外送,只怕他再回去看着碍眼。
可只是无比简单的一句话,姐姐从未说出来,他和常武都明白,她根本从未往那上面想!
因为在她的认知里,不管付出任何代价,只要她有,只要她能出,就要留下他来,哪怕一无所知哪怕负债。
她把他当最重要的人,可以付出一切的人。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会去讨价还价呢,就连常武去协商,她都怕惹怒了那两人不肯将他让出来,她怕一丁点的失误。
自幼被人嫌弃,从未被人重视,他一路走来,连自己都厌弃自己,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人捧在心尖尖上重视!
比任何人都珍贵。
他,有那么好吗?
不过是个弃儿,一个心底阴暗的人呵。
“我、我不值得姐姐付出这么大代价。”
“呆子,一点钱而已,大部分也是你挣的呀,而且你这么挣钱,没几个月我们就有钱了呀。”常心然以为他指的是钱,没有多想的笑盈盈道。
“那两人,吓到姐姐了吧?”
“我可是小大人了,怎么会怕呢?我还要保护阿初呢!”心然傲娇的扬起小脑袋,神情不可一世。
其实是有点怕的,但想到这样两个龌蹉不堪的人是小小的阿初之前每天时时刻刻面对的人,她就心疼的不得了。
她有三叔在旁边,有他在身前严密的挡着,这样的她尚且惧怕,可当时小小的阿初呢?
不光责骂,还有殴打,谁替他挡着?
心然眨眨眼,再眨眨眼,强行逼回泪水,不敢让眼泪落下来,她不想惹阿初想起不开心的事。
季子初只觉得一阵暖风呼过,被拥入一个小小的怀抱,软软的香香的,慰贴又安心。
耳边传来带着哽咽鼻音的软糯糯声音:“阿初别怕,下个星期期末考试后,我们就去b市,那里有爸爸妈妈,我们开开心心的。”
季子初薄唇克制的扬起一道浅笑,慎了慎,终是伸手慢慢拍了拍女孩柔柔的后背安抚,渐渐紧紧圈住。
怕么?
过了今夜,是他们怕他呵。
……
暗幽幽的深夜,阴森而寒冷,玻璃窗户透着清凌凌的月光。
季子初一件件脱下干净厚实的衣服,换上来时那件破烂宽大的衬衣,唯一的区别是现在不再脏污。
拿出准备好的细长布条,将袖口裤脚一圈圈紧紧扎住。
寂静无声的轻轻打开主卧房门,静静看了会女孩沉睡安稳的睡颜后,无声退出。
关好大门,步出楼道,踏着清凉月色冰冷雨雪,朝那个熟悉的狭窄阴暗小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