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季子初安静无声的坐在柔软的宽大床沿,似湖水般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床上睡的安稳平和的女孩儿。
女孩儿睡姿很好很乖,拥着雪白蚕丝被娇娇小小的窝在床中央,墨色长发衬得小脸白嫩软糯。
少年精致脸上有痴迷固执,有病态宠爱,最后归为痛苦不堪。
只有她一人,会无条件的心疼他,不计回报的对他好,会在意他反复无常的性子,会包容他阴诡的吓人心性。
骨子里带来的血腥暴戾加上自幼的颠肺流离尔虞我诈,造成了他的晦暗寡言冰冷淡漠。
他一直知道他是不讨喜的,他也隐藏惯了,从不知道如何正常的表达情感,利用她对他的心疼,让她答应了他。
季子初闭上眼,长长叹气。
他的姐姐,他怎么舍得放手,又怎么忍心离开。
南陵又如何,他不愿,南陵又能把他怎样?
若拿姐姐要挟他,左右南陵不过一年的寿命,他就和他虚以委蛇一年。
一年后,他还是能和姐姐一起,接送她上大学,陪着她考试,给她补着不懂的课。
一年的时间很快就会过去。
只是一年而已,他忍一忍就过去了。
*
窗外夜色由黑沉渐渐转为光亮。
修长笔挺身躯依然坐在床沿,入魔般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床上娇软软的女孩儿。
睡着的女孩儿带着稚气和天真,以及笼罩着她整个人的宁静悠然。
心然悠悠转醒的第一眼就看见少年气息黑沉的坐在床边,吓了一跳。
发生了什么,她睡了多久?
她连忙转头看向窗帘处,不是很亮,应该不会太晚啊。
“怎么啦?要吃午饭了?”晕车药有安眠的作用,她也不确定她睡到什么时候了。
本来平时睡眠就多,好不容易考完试了,心里没压力的她更加放心的一直睡。
“没,才六点多,姐姐继续睡会。”季子初沉沉目光望着她。
心然半撑着身子坐起来,移到少年身旁依靠着,将醒未醒睡眼朦胧软糯糯的说:“不用,睡的够多了呢。”
阿初状态不对。
是有什么事吗?
“阿初你怎么在这儿?来多久啦,怎么不喊醒我呀。”
“就想看看姐姐。”季子初伸手将还带睡意的女孩儿揽入怀中,头埋在她白皙颈项,闷声说着。
“你不会一直在这儿,没睡吧?”心然陡然一激灵,瞌睡虫全部消失不见,连忙推起少年,双眸清澈明亮的看着他。
“到底出了什么事?告诉我好吗?”
“南陵中午过来。”
“南陵?”心然脑子翻找了一圈,终于记起了这个重要人物,一股脑的把心中的疑惑全部问出:“你亲生父亲!他怎么现在过来了?是来看看你还是想带你回家?”
“大概都有吧。”季子初扯唇冷笑。
“啊,带你回去……他是哪个城市?可你还是要上大学呀,带不带回去有什么意义吗?”阿初已经保送了,这年头有能力的哪有不让孩子上大学的?
“没事,他要是不想出生活费也没关系,我们自己有呀。你和他好好说说就行。”心然松了口气,想的简单很多。
毕竟他能抛下阿初,无非是没感情或没钱,要不两者都有,要不不想为阿初花钱。
可是没关系呀,他们有钱,让他来看看阿初就行了,反正阿初肯定要读大学的。
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到的保送。
还是华国最好的。
怎么能不上呢。
“嗯,我会和他好好说的。”季子初接着女孩儿的话应下。
知道季子初不想回去,心然放下心来。
只要阿初不想就行了。
而且她也不怕阿初的亲生父亲是像季贵王萍那样撒泼打滚的无赖,毕竟有白爷爷在,根本不是一个段位上,总有手段解决的。
“别担心啦。”女孩儿柔柔的安慰,嫣红水润唇瓣在少年冷冽脸颊上轻轻的啄了下。
季子初眼底涌上笑意,“这是给我的鼓励吗?”
凤目锐利的如同盯视着猎物,低头靠近女孩儿稚气小嘴。
心然连忙举起小手捂住他薄唇,软声讨饶:“我错啦,还在白家呢。”
主要有长辈在,中午阿初亲生父亲也会来,心然是真不敢放任阿初胡来。
季子初一反常态的没有继续,他倒不是在意南陵,而是怕关心在意姐姐的白老爷子会印象不好。
一上午时间,心然拉着季子初在白家的仪器室度过。
十一点的时候,白羽谦白羽墨一同过来请阿初过去主会客厅。
小溪抽空抬了下头,啧了声:“难得,打个电话发个信息不就行了的事,你俩竟然还一同过来叫阿初。”
别说平时严肃沉稳的白羽谦没有回应他,连一向活跃又不着调的白羽墨竟然也难得的没和白羽溪拌嘴。
心然诧异的想,难道南陵是个很重要的人物?
为什么他们都很谨慎的样子。
很快,心然证实了她的想法。
因为白羽墨一会又下来传话,说南陵到了,指定请她到场说会话。
还解释了下本来应该他亲自过来道谢,但因为身体原因,只能冒昧的请她过去一叙。
心然倒无所谓。
就算他身体很健康,作为长辈,也是她过去的理,哪能让长辈过来见她。
同时也生出好奇,这南陵,身体状况究竟差到什么地步?
真的连这点路都走不了?
白家的主会客室装修的古典雅致,大面积的落地雕花木窗,好看的同时也保证了充足的视野和采光。
整个会客室宽敞明亮,不管哪个角落都能一览无余。
心然刚踏进去时,一眼就看到落地雕花木窗前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那是怎样一个男人呢。
瘦的眼窝脸颊已经凹陷进去,这么热的天他穿着整套的长袖长裤,露在外面垂搭在轮椅上的手犹如老树根,没有一丁点肉的就像皮包着骨头般。
他整个人笼罩一层暮气和死气,气若游丝的仿佛随时都会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