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想,衰老好像也成了不那么让人畏惧的事情,反倒是让我心里有了期待。
絮絮叨叨地又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你看着会不会嫌麻烦。
父亲没有什么礼物可以送给你,这几日我为你刻了一艘木船,是照着我的船刻的。虽然你父亲别的事情做不好,但在雕刻这方面我还是在行的,听说小男孩都喜欢这样的玩具,希望你也能喜欢。
若是实在不喜欢,我也可以给你换些别的,听说海外有许多新式玩具,等我哪天得了空,再带着你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总能找到你喜欢的。
只要父亲能做到的,父亲都会尽力满足你。
其实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但以后的时光还长,我还有许多的时间慢慢讲给你听。
你出生于新年,父亲也算不上什么文人,学识不够广博,只能浅薄地取了这个名字。
辞旧迎新年,岁岁常平安。
愿你能够平安喜乐地长大,成为一个温和善良的人。
——纪辉兴〕
风吹得寂静,连同时间也一起静默着。
墓园里石碑林立,纪辉兴的尸骨沉没在大海中,只留下了一个墓碑,和墓碑上的照片。
纪辞年跪在纪辉兴的墓前,拿着温棠给他的信。
这张纸已经泛黄,边页也有了毛毛糙糙的裂口。
“这应该是他们争吵的时候落下的,刚好落在尹静秋儿子襁褓旁边,张春梅发现他没有断气,就把他捡了回去,看到这封信也以为是给他的,一同带了回去。”
张春梅不识字,但尹静秋的儿子识字,他见到温棠的时候就把这封信递给了温棠,说这不是给他的东西,现在要物归原主了。
温棠蹲下身来拍了拍纪辞年的背。
纪辞年的目光还放在书信上,泪水晕开了信纸上的字迹,他慌乱地把水渍揩去。
他抬起头,看向石碑上已经褪色的照片。
纪辉兴的照片随着时光的推移也一同褪了色,他脸上的笑经过岁月的打磨变得温柔起来。
纪辞年曾偷偷跑出来过很多次,他会在这里坐上一整天,却一句话也不说。
直到他十九岁那年,他看着石碑上的照片,第一次问纪辉兴:
为什么要出轨?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
不能带着他一起死。
那天的天气很冷,比今天要冷上太多,墓园里依旧安静无声,照片上的他也不能回答纪辞年的问题。
所以纪辞年再没有来过这里。
这是他时隔多年后,再次出现在纪辉兴的墓前。
温棠还握着他的手,一直看着他。
纪辞年转过头对温棠笑了笑,又看向墓碑,他收起了信,松开了温棠的手,将双手放在地面上,磕了三个响头。
他抬起头,看向墓碑,笑了笑。
“爸,我现在过得很好。”
纪辞年亲自去取回了那艘木船。
天气已经开始回暖,地上的积雪消融。
阳光落在庭院里,融化了一半的积雪下有绿色的植物迫不及待地冒出了头。
妙忏已经回到了秦宅,他虽脱下了僧袍,却依旧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衣,陪在精神恍惚的秦良玉身边,纪辞年出门的时候,正好与两人碰上。
秦良玉的表情呆滞,她眼神迷茫地看向纪辞年,过了半晌,她瞳孔失去的焦点渐渐汇聚,神情渐渐激动了起来。
纪辞年站在两人面前,对着二人点了点头,他看向妙忏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