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微柔的眸色仍旧凝冻了寒霜。
顾景臻突然脱下自己的长衫来,将叶盏一身裹了个严严实实。
就在叶盏对他这般动作觉得稍有安慰之际,他那一张冷若寒霜的俊脸却突然凑近,薄唇微启,冷声开口,问她,“吓到了?”
这是…关切?
可是他的神色寒寂,语调森冷。
在叶盏听来,这一句问话怎么都跟担忧和关切半分不沾边?
不过,不管他这句问话是担忧关切,还是挑了冷嘲热讽的怒怨。
在此时此刻,叶盏到底因为自己逃跑的事情,心里有些打鼓。
毕竟这毒王的手段她也算有过见识。
所以心里难免起了不知他接下来会如何对付自己的惧意。
“我…我没事…”
叶盏摇了摇头,强装淡然,浅声柔调。
“还逃吗?”
逃?
在这样子的情况下,她还怎么逃?
他这不明知故问吗?
叶盏尴尬而僵硬的牵了牵唇角,“王爷既然不打算放叶盏离开,叶盏又何必非要去撞王爷这堵南墙不可?”
既知是绝境,那为何还要硬闯?
虽然她心里永远不可能屈服,不过经过刚才那一番对谈。
叶盏已然明白,这毒王对她怕是有着可怕的占有欲,他既说她不可逃,那她想用这样简单的手段和方法,怕是很难从这守卫森严的南王府里逃出去。
既然暂时逃不出去,便只能先想办法活下去再说!
神色一变,眸色一转。
她敛尽了身上对他的敌意,温意柔声。
“何况,王爷既对叶盏心有怜惜,想必也不会因为今夜之事怪责叶盏吧?!”
她刚才才遭遇生死一箭,是以心有戚戚。
她素来是个贪生怕死,怕疼怕伤的。
所以从不在比自己功夫高强的人面前梗着脖子说话。
“而且刚才我才遭遇了那可怕的一箭,若是没有王爷起身相护,怕叶盏此时已经…”
她微微低头,作后怕状。
变脸谁不会?
虽然在那一箭之前,她看着他的眼神,仍旧是恨不得从他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但此事此景之下,她绝对走不了不说,那一箭到底也是多亏了他,她才能躲过一劫。
她从来倒也是个恩怨分明的,虽然如果他没有锁了她的内功的话,她自己也绝对是能轻松避开这一箭的!
但这假设的前提没有意义,不做也罢!
在这当下,她还是老实乖巧一点儿先顺了他的意为好!
她默默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的脸色在她这一番话出口之后,似乎稍稍柔转了一点儿。
只是那牢牢锁着她的森寒眸瞳仍旧只裹挟了寒意。
这毒王到底是寒怒微消?还是微有动容?
“连替婚逃嫁这样子的欺君大罪你都有胆犯,本王还以为你是个不怕死的?”
“……”
替嫁逃婚的确是她不对,至于这欺君大罪嘛…
是,她得承认,在这一点儿上,这毒王对她倒也不算毒。
若不然,他只需要将她跟青绵提到御前,她跟整个叶家的人都得脑袋搬家!
“怎么这小小一支毒箭却叫你怕了?”
顾景臻仍似刚才一般,身形挺拔的立在沉沉天幕之下。
整个人的姿态仍是一派雅致矜傲。
只是反背在后的双手捏了拳,有暗红色的血从他的掌心流出来,滴落到屋脊之上的瓦片上。
“逃婚替嫁…没想到九王爷那么厉害,能一眼识破嘛!”
提起这事儿,叶盏便不由想起青绵来,是以脸上的神情便不由僵冷了几分。
但此时在他面前,她又不愿显出对他的恨怒来,便只是颇为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何况,王爷识破之后,不也还是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才抓到我?但这毒箭就不一样了,它只需一下就能要了我这条小命…”
叶盏说到这里,突然想起刚才那箭矢只是擦破了她的衣衫,瞬间那毒印便将她的衣衫化成了灰飞,而刚才顾景臻可是将这毒箭握在了手中的,他的手该不会…
她瞬时瞪大眼睛,凌厉视线直往他的左手看去。
但他一双手都反背在身后,她根本看不见,是以不由蹙眉关切。
“说起来,顾…九王爷,你刚才不是抓住了那支箭,那可是一支毒箭,你的手…没事吧?”
“无妨!”
他神色冷淡,从他毫无情绪起伏的脸上,叶盏无法判断出他的手是否有受伤。
但想来那箭矢上的毒那么厉害,就算顾景臻功夫再高强,到底也是肉体凡胎,只怕…
“既是无妨,那王爷把你的手给我看看?”
叶盏往前一步,靠近了他一些,弯腰侧身试图去看他反背在后的手。
他未动,却仍是冷目寒眉,冷声只答:“不必!”
“那王爷此言…你的手到底是伤没伤?”
叶盏又往前踏近了半步。
再近一步,她的额头便能抵在他的胸口。
顾景臻仍旧没动,身子却无端僵了僵。
反背在后的手握得更紧了一点儿!
“本王无恙,你无需查看!”
无恙?
呵!
这人还真是死鸭子嘴硬,她分明已经闻到了风中飘散的血腥味。
若他无恙,这风中的血腥味又是从何处而来?
叶盏眼眸一转,柔声浅调,眉目挟了娇羞的忧虑。
“可即便王爷的手无恙,叶盏也还是想看看,毕竟王爷刚才的手可是为叶盏拦下了那夺命的一箭…”
她抬眸,眸色填了一方温柔。
可其实这句话才一出口,她已经觉得自己压根酸得不行。
但不管怎么说,他刚才的确救了她一命。
关于这一点儿,她无法否认。
素来拿人手短,何况还是欠人一命…
可听了她这番婉转鸣谢之音,他却仍是不为所动。
但他越是这样藏藏掖掖,叶盏便越是想要扒拉出他的手来看一个究竟?
他不肯动,那只能她自己想办法了。
她于是一手揽了他的腰,一手伸到他背后去扒拉他那支接箭的手。
奈何他虽然并不胖,却也要比她高大了不少,再加上此时夜半,天空中乌云沉沉。
叶盏的视线根本看不了多远。
她若要知晓他手上的伤情如何,非得将他的手扒拉到她眼前不可。
可眼看她的手指已经触到了他的手腕。
他却突然一侧身,叶盏防备不及,整个人险些被他这一侧身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