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盏听了素欢这话,唇角那点儿浅嘲的笑意悄无声息的敛了。
甚至眸中瞬间凝了冷霜。
这素欢果然不是泛泛之辈,竟然连她师承何处师父何人都知晓?
这世界上知晓她是蛇姥姥徒弟的可没有几个,就是顾景臻怕也未必知晓,但这素欢…一个久居伊湘城袖香楼的风尘女子,却似对她的一切都了若指掌?!
叶盏可不太喜欢这种被人窥探的感觉!
“素欢姑娘怕是误会了叶盏刚才所言,我可没说你可以跟我相提并论!”
寒声。
绕着浓雾。
叶盏这话裹着深意,可不单单指素欢功夫不及她。
素欢是个十分聪慧,十分善于察言观色的女子,又如何会听不出来叶盏这话是意有所指?
这根本似一言蔑视。
令得素欢瞬间冷了神色。
凉了眉目。
“也是。素欢不过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妓女,自然不能跟身份尊贵的九王妃相比。是素欢僭越了!”
但出口的话却是轻柔语意,十分悦耳。
软软声调,透着委屈的涩音,听来有一种令人心疼,想要轻哄的冲动。
叶盏看着她微微低头,一副潸然欲泣我见犹怜之姿。
突然发觉自己刚才所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一点儿?
不过,就她生得这一副天仙一般倾城模样,又有弱柳扶风之姿,顾景臻竟弃之不要是不是有点儿什么问题?
这分明是她一个女子见了,眸色也要挂三分垂涎的人间绝色呀!!
想那毒王还老说她眼神不好。
但叶盏此刻看来,这毒王的眼神分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素欢姑娘误会了,我并没有贬低,或是看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对你之前所做的一些事情,有些不解,有些……不认同!”
岂止是不认同。
分明就是鄙夷。
不过,她怕自己话若说重了,这素欢又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对着她。
她这人心软,最是见不得人哭。
别人一掉泪,即便不是她的原因,她也会怀疑是不是自己有哪里有招惹到她?!
“我之前所做的事情…不知叶小姐所指何事?”
那素欢听得叶盏这话,顿时敛了卑微,抬起头来直直看着她。
仍旧是软语柔声。
但那双墨黑的眸瞳里,却沁出几分高高在上的凌厉。
叶盏不喜欢这种明里示弱,暗里敌对的虚假状态。
不过这素欢看起来倒是很喜欢,也很擅长两面三刀的玩。
只是叶盏没什么耐心,陪她绕这种无趣的弯弯。
是以直接开门见山,道:“我知道素欢姑娘心中念挂着九王爷,我也知道素欢姑娘一心想进南王府。
我也记得当初我的确跟你说过,若我进了南王府,成为了九王妃,若能求得九王爷收了你,一定相助。
只是我现在虽然进了南王府,但求九王爷收你进南王府之事…却有点儿难了!”
难?
呵!
她就知道,她邀自己前来,果然是要用一番冠冕的推脱之词,弃了她当初所求。
“叶小姐如今已贵为九王妃,若是真心想要将素欢收进南王府,不过是金口一口纤手一抬之事,如何却难了?”
柔善的眼神凝了一丝寒意。
“莫非是叶小姐担心素欢若进了南王府,会夺了九王爷对叶小姐的恩宠?”
叶盏听了素欢这话,轻“呵”了一声无奈。
若她进了南王府,真能夺了顾景臻对她的图谋不轨,那叶盏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将她收进南王府的!
哪怕起始只是让她做一个小丫环,她也会将她领到顾景臻面前,塞进他的怀里。
只是眼前这女子…不值得她费尽心力的一番成全。
“你猜错了,素欢,我并非怕你夺了我的恩宠。老实说,若你真能进了南王府,这恩宠根本不需要你夺,我甘愿拱手相让,只是…”
叶盏知道这话听起来有些扎心。
奈何这就是事实。
“…顾景臻在先圣帝面前发过誓言,不娶侧不纳妾,我也没办法!”
不娶侧不纳妾?!
素欢听得这话,眸子里的寒意似突然深冷了恶毒。
“想必九王爷的这一誓言,素欢姑娘很清楚吧,若素欢姑娘不清楚,那我想…孟柳姑娘也一定很清楚。
毕竟据我所知,九王爷当初之所以会发这样一番愿,正是为了安孟柳姑娘之心。”
当年。
先圣帝给顾景臻赐了一门婚事。
被赐婚给顾景臻的那个女子,是工部尚书孟白洗的嫡女孟柳。
但赐婚的圣旨虽下,这一桩婚事却没有能成。
赐婚之后。
顾景臻便领兵去了西荒。
这桩婚事一直被他拖着,拖到了先圣帝病危,拖到了四皇子暗中谋害太子,试图篡权夺位的大战之后。
而在这一场篡权夺位之争中,这工部尚书却是四皇子一派。
成王败寇!
等到当今圣帝平叛了这一场祸事,登位坐稳这江山之后,自然是要对拥护四皇子的所有官员进行清算的。
工部尚书孟白洗一家首当其冲,凡是成年男子全部被判了斩立决,未成年的男子则跟府上的所有女眷一起,被发配到了边疆,或是外府为奴。
既然工部尚书参与了结党篡权之中,并已经被清算,自然工部尚书的女儿孟柳跟顾景臻的婚事便作了废。
圣帝金口一开,说这乱臣之女,已不配为九王爷妃,先圣帝赐下的圣旨便就这么被废止。
不仅如此,圣帝还立时便另外给九王爷赐了一门婚事
两道赐婚圣旨。
一道对这孟柳来说,是天赐姻缘,映了她满心欢喜。
而另一道,却是虎口血牙,噬了她满腹相思。
冷风,浓雾。
明明已是初夏。
可这寒芜山上盘旋的寒意,却像还是冬日。
对此时的素欢来说,叶盏这浅浅一言,仿似一根挂满了倒刺的长鞭一般,一鞭,便已抽得她一身透出肮脏可怖的伤口来。
“原来叶小姐知晓我是何身份?”
终于。
这一次素欢回应叶盏的话语,声调散了柔弱委屈。
姿态也弃了怯怯卑微。
而展露了高傲的矜雅。
似她还是工部尚书风华绝代的嫡女,而不是袖香楼迎来送往,供人玩乐的头牌!